第六章 喋血行军路(第12/14页)
汤恩伯先被“洗劫”了一把,连电台都被地方民团抢去,经县长出面交涉,才予发还。接着又轮到地方集团军,李家钰先遣的部分行李也被抢夺一空,这大大加剧了撤退的困难。
1944年5月15日,第四十七军主力部队追赶上来,与总部会合,其中彭什复已经阵亡,吴长林团也伤痕累累,成为名副其实的残部。
天下着雨,部队淋成了落汤鸡。李家钰站在麦地旁,默默地收容部属。
他对官兵们说:“兄弟们,我们在云梦山打了一场硬仗,如果我们不打那一仗,恐怕一战区所有部队都得当日军的俘虏,所以吴团的牺牲,是有代价的。”
日军仍在身后紧追,李家钰命令主力部队占领阵地,就地掩护各友军后撤。他亲自留下来进行部署,包括阵地应建在何方,机炮如何架设,掩体怎样挖掘,都一一指点。
宝刀已钝,但李家钰仍不失大将风度,举手投足间,依稀可见当年临危不乱、沉着善战的风貌。
参谋长张仲雷率总部先行,走到一处叫菜园的地方,迎面有一山挡路,山上人声枪声鼎沸,有很多人朝下面喊道:“到这边来干事吧,如果不愿意,那就把枪放下,我们放你们过去。”
换成古代,这番话的意思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山前过,留下买路财。
遇到山贼了!
这其实是流窜豫西的一股伪军,乘着第一战区溃退,跑出来招纳人马,收缴枪支,扩充自己的势力。
在幕僚长这个位置上,张仲雷远不及他的前任魏粤奎,一时间应变无策,惊惶不已。总部人员全都钻到一座壕沟内,只能坐以待毙。
有胆子大一些的,就让直属特务连先占领高地警戒,等待李家钰前来定夺。
山上伪军不知虚实,也不敢轻举妄动,两边就这么僵持着。
一个时辰后,李家钰完成部署,坐滑竿赶到。问明情况后,他面带微笑地说了一句:“这点小问题有什么不好解决的。”
特务连全部枪上刺刀,往山上扑去——你们不是要缴枪吗,我们连枪带刺刀一块奉送。
山贼,草寇耳,哪里禁得起这种场面,胡乱放了阵枪,便作了鸟兽散。
李家钰前后清道。除孙蔚如尚落在后面外,他和刘勘、胡伯翰等所率的各集团军,都涌入了一座名叫宅延的山村。
此时军队数量仍相当之多,把村子里各个角落都挤得满满当当,有的部队插不进去,只好到村外田野露宿。
将领们聚在一起,开了个临时会议,均认为这么多部队挤在一路,争先恐后,一旦遇到敌军,哪怕是小股部队,都会进退无方,应该选一个人出来进行临时指挥。
与会者公推李家钰领衔。李家钰豪气顿生,承诺率军殿后,以免走时彼此发生混乱和拥挤。
各军与蒋鼎文已失去联系,走当然要继续走,但怎么走,往哪里走,都还是一头雾水。于是李家钰又领着众人一道确定撤退路径。
刘勘表态要率部去卢氏找蒋鼎文,愿意傍南行军,胡伯翰是所属集团军的副司令,总司令为高树勋,他要去找高树勋。
高树勋集团军除了河北民军外,只有胡伯翰一个军,因此胡伯翰说:“别人的总司令都是抬着走,我家的总司令得背着走,他只有这么一点资本呀!要是我不早点回去,他睡觉都不安神,会疑心我要拖走他的队伍呢。”
高树勋的集团军总部在北边,于是胡伯翰选了傍北走。
一南一北选完,中间的路留给了李家钰。有了这样的分工,第二天撤退就顺畅许多了,三军分道扬镳,各奔其所。
在豫西山地,沿途村民坚壁清野,有钱也买不到一粒米,又逢天雨泥泞,川军官兵食不果腹,跌倒摔跤的不少,人和枪炮均满身泥糊,艰苦之状,难以言表。
自出川抗战以来,李家钰曾多次遭逢挫败,然而以这次最为狼狈。他在与官兵谈话时忍不住痛哭流涕:“我李家钰一生身经百战,未有丢盔弃甲之惨状,今后有何面目见蜀中父老?”
尽管人困马乏,川军仍坚忍行军,沿途无一落后者。宅延分手后的第四天,有人给李家钰送来一份情报,情报的提供者是高树勋。
据高树勋说,日军一部已在陕县渡河。
陕县就在李家钰的前方,李家钰接信后没有犹豫,仍下令按照既定路线前行。
1944年5月20日,李家钰到达沟南村。沟南是一座真正的山村,民居并非平地建起,全是依山坡筑成的三四层窑洞,可是川军却有一种归家的感觉。
李家钰曾在陕县担任河防,民意基础不错,连沟南村都有与李家钰熟识的村民,征购粮食要比其他地方容易得多,这也是李家钰虽然接到情报,但并没有马上对路线进行更改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