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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十三花钱雇来的人明日才到,所以不得不再多住上一晚。

这一夜,张六佬不时头痛难忍,一疼就撕心裂肺地号叫,陈十三不得不整夜坐在床边守着。

到了后半夜,张六佬才终于安静下来。

陈十三想到如今这极叶堂遭遇了第二次重大变故,生死存亡不可预料,心情难免复杂。他在考虑一件事,是不是该把当年自己勾结山匪劫走泰和合二十万大洋的事说出来。但是他还在犹豫,因为不知此时说出这件事,会不会更加刺激张六佬,但是不说,他又担心这个秘密会成为自己心头永远的疤痕。

“十三爷,你睡会儿吧。”张六佬突然说。陈十三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中,忙说:“我不困,你睡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

“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条小命可就丢在外面了。”张六佬叹息道。陈十三笑道:“你这是哪里话,难道你想让我把你丢外面不理不顾?”

“唉,你说这世道,咱们往后该怎么办呀!”张六佬又悲伤地叹息道。陈十三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别想这么多了,想当年,泰和合垮了,咱们不也从头再来了吗?等不打仗了,恢复了出口,咱们极叶堂照样光芒四射。”

陈十三把张六佬辗转带回了鹤峰,似乎远离了战争,周围的一切瞬间又安宁了下来。

“还是家里舒坦!”张六佬在外面颠簸了这么久,此时躺在床上,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卢玉莲看着形容枯槁、日渐消瘦的张六佬,眼里噙满了泪水。

“放心吧,我没事,不会有事的。”张六佬反过来安慰她。她却心疼得要命,懊悔地说:“都怪我,就不该在这个当口让你出去。”

张六佬满脸苍白,讪笑着说:“这哪能怪你,谁都不怪,要怪就怪这个世道……”

所有人,包括张六佬自己都以为他会很快康复,可谁也没料到,半月之后,他的伤口突然发炎,头痛发作得更频繁。

陈十三找遍了城里的大夫,可全都束手无策。

“玉莲,你可要有心理准备!”陈十三知道瞒不过她,只好直言相告。

卢玉莲已经暗暗猜到,要不然也不会前前后后换了这么多大夫。

陈十三看着梨花带雨的卢玉莲,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说:“先别跟六佬说,也让他宽心一些……”

卢玉莲紧咬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陈十三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快活林看杏花了,这次去武汉还打算给她带点小礼物的,却什么都没买着。当他来到快活林想找杏花时,等待他的却是一个惊天噩耗。

“杏花走了?”陈十三听了老鸨的话几乎晕厥。老鸨贫笑道:“十三爷,不是我说你,人家杏花姑娘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可倒好,就是不给一个准信儿。杏花年纪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只好跟人走啦。”

陈十三感觉好像受了当头棒喝,无力地瘫软下去。

“行了行了,十三爷,我这儿漂亮的姑娘可不少,也不比杏花差,只要有银子,只管挑,只管选。”

陈十三心中无比酸涩,他不怪杏花,只怪自己让她等得太久。

酒不醉人心自醉,在两个姑娘的陪伴下,陈十三一杯接一杯地喝,可杏花的面容却总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哎哟,这不是十三爷吗?”来者是褚兆林,“十三爷,这数月不见,您咋喝成这样?”

陈十三并未喝醉,心头十分清醒。他一见褚兆林,忙招手道:“来,喝酒,咱们一块儿喝,不醉不归……”

褚兆林难得又撞上个吃白食的机会,哪能轻易错过,于是坐了下来,端起酒杯说:“十三爷,我敬您。”

“喝、喝……”陈十三眯缝着眼。褚兆林突然问:“怎么不见杏花姑娘?”

陈十三微微一顿,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

褚兆林是个聪明人,没再追问这事儿,而是打发走了所有的姑娘,压低声音说:“十三爷,有个秘密我可得告诉你。”

陈十三明白他想要什么,当他把银票放在桌上后,他才笑眯眯地说:“警察局之前不是抓了两个日本人吗?知事大人后来下令放人了。”

陈十三趴在桌上一言不发,只是不屑地笑。

褚兆林疑惑地问:“十三爷,您听我说什么了吗?”

陈十三举起酒杯说:“喝、喝!”

褚兆林无奈地摇头道:“看来极叶堂是真快垮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陈十三一听这话,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敢再说一遍?我告诉你,极叶堂不会垮,不会垮……”

“好,好,不会垮,不会垮成了吧?”褚兆林甩开手臂,“您先喝着,我有事先走一步!”

陈十三趴在桌上,嘴里还在一个劲儿地嘟囔:“极叶堂不会垮,不会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