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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来过吗?”他问。
“昨天开始我就没见过他了,”她把枕头塞回他的脑袋下面,“我要你现在试着睡会儿。”她递给他一个胶囊和一纸杯水。
“有什么口信吗?”
“没有,”她从他手里拿走空杯子,“睡吧。”
“我会设法让自己被埋在教堂墓园。”伊芙琳曾那样告诉蒙托娅,但教堂墓地已经再也挤不下了。人们把瘟疫受害者埋在沟里,埋在渠中;他们把尸首扔进河里;到后来他们根本不埋葬死者了;他们把尸体堆成一堆,点火焚烧。
蒙托娅永远找不到记录器。而万一她找到了,里面会记录着怎样的讯息呢?“我去了传送点,但传送门没有开启。发生什么了?”伊芙琳的声音变大了,充满了恐慌,充满了责备,变成了哭号,“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
威廉的护士女朋友让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吃午餐。正当他吃下最后几口稀烂的西梅脯时,芬奇进来了。“我们的水果罐头也快吃完了,”他指着丹沃斯的餐盘说,“还有厕纸。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指望我们开得了学。”他一屁股在床尾坐下。“校当局通知说25号开学,但到时候我们根本没法准备好。沙尔文楼还有15位患者,集中接种疫苗才刚刚开始进行,而且我根本不相信他们说的那个最终病例真的就是最后一例患者。”
“科林呢?”丹沃斯问,“他还好吗?”
“嗯,先生。阿兰斯医生去世以后他有些难过,不过自从您情况好转以后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了。”
“谢谢你帮他,”丹沃斯说,“科林说是你安排了葬礼的事宜。”
“哦,我很愿意帮忙,先生。他又不是别人。我本以为危险过去以后他妈妈肯定会来的,不过她说通知得那么仓促所以安排不过来,但是送来了些可爱的花。我们在贝列尔学院的小教堂里举行了仪式。”他在床上换了个坐姿,“哦,说到小教堂,我希望您别介意,我已经准许圣复初会在15号那天使用小教堂举办一场钟乐演奏会。美国钟乐手们将演奏兰波的《当救主最终降临》,因为圣复初会教堂被国家卫生局征用为防疫中心了。我希望您别介意。”
“嗯。”丹沃斯应道,心里想着玛丽。
“我可以告诉她们您希望她们最好是使用圣玛丽大教堂。”芬奇不安地说。
“不用,当然不用,”丹沃斯回答,“小教堂挺好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表现得很出色。”
“呃,我只是尽力而已,先生。”芬奇站起来,“我不打扰您的休息了。需要我给您带些什么吗,任何我能找到的?”
“不用,”丹沃斯说,“你去忙你的吧。”
芬奇朝门口走去,又停了下来:“我希望您接受我的哀悼,丹沃斯先生,”他的表情很不自在,“我知道你和阿兰斯医生的关系是多么亲近。”
“亲近”,丹沃斯想着,我和玛丽根本就不亲近。他试图回想起玛丽是怎样朝他俯下身来,测量他的体温,又抬头忧虑地看着屏幕;试着回想起科林是怎样站在他的床头,穿着新外套,戴着围巾,说着:“玛丽姑奶奶去世了,她死了。你听不见我说话吗?”但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修女进来换了一瓶点滴,药液生效,他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多了。
“这是你的T细胞增强术生效了,”护士告诉他,“我们已经在相当数量的病例中观察到了这种现象,他们中有些人奇迹般地康复了。”
她扶着他上了厕所,午饭后,又扶着他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你能走得越远,康复得越快。”
我哪儿都不去,丹沃斯想。吉尔克里斯特关闭了传送网。
护士把输液袋绑在他肩上,再把便携式传动器挂在上面,帮他穿上睡袍。“你不必为自己的沮丧担忧,”她扶着他下了床,“这是流感后的普遍症状。一旦你体内的化学平衡恢复,这些症状马上就会减轻。”
护士扶着他走到外面的走廊:“你一定想去探望几个朋友吧,有两个来自贝列尔学院的病人就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皮扬蒂尼女士在第四床,她正需要一点鼓舞。”
“拉提姆先生他——”丹沃斯有些迟疑,“拉提姆先生还病着吗?”
“是的。”从护士的声音中丹沃斯能听出来,拉提姆还没有从那次中风发作中苏醒过来。“再过两扇门就是他的房间。”
丹沃斯沿着走廊慢慢走向拉提姆的房间,他还没有去看望过拉提姆。玛丽说过,他已经完全瘫痪了,失去了活动能力。
丹沃斯推开房门。拉提姆躺着,手臂放在身侧,左手臂微微弯曲以方便连接导线和点滴。他插着鼻管和喉管,导线从他头上和胸口蜿蜒连向床头的显示屏。他的脸被这些东西遮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