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5页)

“拉提姆?”他走到床前叫道。

没有丝毫迹象表明拉提姆听到了呼唤。他的眼睛睁着,遮盖在交错的管线下的脸也毫无表情。他看起来呆滞漠然,就像正在努力想要背出一首乔叟的诗一样。

“拉提姆先生。”丹沃斯提高了声音,抬头看着显示屏。上面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丹沃斯心想,他把手放在椅背上。“你不知道外面的任何事情,是吗?玛丽死了,伊芙琳困在了1348年。”他看着屏幕,“而你什么都不知道。吉尔克里斯特关闭了传送跃迁网。”

屏幕没有任何变化,线条稳定地延伸着,漠然地划过显示器。

“你和吉尔克里斯特把她送进了黑死病时代,”他怒吼,“而你躺在这里——”他停下来,颓然跌坐在椅子里,脑海里浮现科林说的话。“我试过告诉你玛丽姑奶奶去世的消息,可你病得太厉害了。”科林尝试过通知他,可他只是躺在那里,就像拉提姆一样,漠不关心,毫无知觉。

科林永远不会原谅我的,这比他的母亲没有出席葬礼更不可原谅。他想象科林在葬礼上孤零零一个人,看着他母亲送来的花,无助地任由葛德森太太和钟乐手们摆布。

柯林永远不会原谅我的,丹沃斯想。伊芙琳也不会。她比科林年长,她会想出所有可能的理由来为我开脱,甚至包括真正的原因。可当她无助地身处于黑死病的包围中时,在她内心里,是不会相信我没有办法前去搭救她的。如果我真想那么做的话。

丹沃斯抓住椅子的座垫和靠背吃力地站起来,茫然地走到外面走廊上。墙边靠着一副空的担架车,他在上面靠了一会儿。

葛德森太太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您在这儿呢,丹沃斯先生,我正打算去给您念书呢。”她打开圣经,“您能起床了?”

“是的。”他回答。

“那我得说很高兴看到您终于康复了,您生病期间事情都乱套了。”

“哦。”他说。

“你一定得管管芬奇先生,你知道的。他允许那些美国人没日没夜地练习敲钟,而当我跟他提起这个的时候他的态度实在很恶劣。他还安排我的威利去做看护。做看护?!威利的身子一直那么虚弱,他在这次流感中没病倒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确实是个奇迹,丹沃斯心想,考虑到流感期间他接触过的可能携带病毒的年轻姑娘的数目,那小子迄今还毫发无伤真是个奇迹。

“就为芬奇先生安排他去做看护这事儿,”葛德森太太正在说,“我不同意,肯定的。我跟他说,‘我决不能让你用这么不负责任的方式将威利的健康置于危险之中,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得去看望皮扬蒂尼女士了。”丹沃斯说。

“您应该回到床上去,您看起来糟透了。”葛德森太太冲他晃晃圣经,“他们管理这医院的方式完全就是胡来,竟然允许病人到处闲晃。你要是病情复发死掉,到时候你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

“不。”丹沃斯推开通向病房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病房所有床都是满的,大多数的病人坐了起来,正在看书或者看便携视频。有一个病人坐在床边的轮椅上,望着窗外的雨幕。

丹沃斯花了点时间才认出他来,巴特利看起来像个老头子,眼睛下面黝黑的皮肤痛苦地皱缩着,脸色苍白,嘴角两侧都有长长的皱纹。他的头发全白了。

“巴特利。”丹沃斯轻声唤道。

对方转过身来:“丹沃斯先生。”

“我不知道你在这个病房里。”丹沃斯说。

“他们把我搬过来了,就在——”巴特利停了下来,“我听说您好多了。”

“是的。”

我受不了这个,丹沃斯在心里大喊。您感觉怎么样?好多了,谢谢您。恢复得不错。当然会感到沮丧,可这是病毒引起的一个普遍症状。

巴特利转过轮椅面朝着窗户。“我重新输入坐标的时候犯了个错误,”他望着窗外的雨帘说,“我输入了错误的数据。”

“我没有意识到我生病了。”巴特利攥着自己的睡袍,就像他在发作时紧抓着床单一样,“那天上午我一直有些头痛,可为了运行网络,我忍了下来。我本该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然后中止传送的。”

丹沃斯想,我本该拒绝辅导伊芙琳,我应该坚持让吉尔克里斯特进行参数核查,我应该一听你说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就让他打开跃迁网的。

“我本该在您生病那天就打开跃迁网,而不是等着回收日。”巴特利手指绞着腰带,“我本该立刻就打开它。”

难道巴特利不知道吉尔克里斯特已经关闭了跃迁网,出于对他康复的考虑,他们向他隐瞒了这个消息,就像他们向自己隐瞒玛丽的死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