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卖给瓮中人(第11/22页)

“关于喷气背包……”他说,因为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嗯?”

“你们是某种乌托邦主义者吗?要让世界更美好之类的?”

“你说的‘你们’是指‘布勒的手下员工’?”

他耸耸肩。

“我有点乌托邦主义,这我承认。不过不是因为这个。你知道亨利·福特在巴西建立的那些劳动营吧,叫‘福特世界’的,还对橡胶种植园工人推行严格的行为规范。他规定凯匹林纳鸡尾酒为非法,以汤姆可冷士酒取而代之,因为后者更有教养。”

“你的意思是,布勒就不会这样做?”

她来回摆了摆头,思考着这个问题。“大概不会。如果我要求的话,也许会。”她捂住嘴,仿佛不小心泄漏了什么机密。

“你和他有——有过……?”

她笑了。“从来没有。完全是理智层面的。你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他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

“好吧,你当然知道。可如果你看的都是官方资料,就会觉得他只是在金融界运气好,赌对了几次。但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在和市场对着干,以疯狂的立场操控其他交易者的信心,其实大多都是忽悠,但偶尔也有动真格的。谁都没他聪明。他能让你相信,你即将错过百年不遇的大买卖,或者已经错过了,或者马上就要发大财了。有时他会让你相信一些真实的信息,但大多都是唬人的。你跟他做些交易,结果他从中赚取的利润比你一辈子见过的钱都多,只有这时候你才会意识到被他耍了,只能捂着脸追悔莫及,自责不已。他耍了各国的国家银行,操纵了美元汇率,把美联储搞破产之后,呃,这时大家才意识到他是个特殊的人,他能创造出信号,让你的大脑不假思索就照单全收。”

“太可怕了。”

“可不是吗,非常可怕。如果是在过去,他们会把他当巫师烧死,或者让他用黑曜石刀子剜出你的心脏。不过有一点:他永远,永远不会耍我。一次也不可能。”

“他竟然还留你活口,不怕这事儿被披露出来?”

“噢,他喜欢这样。他的现实扭曲力场扰乱了他的内心。他很难搞清自己需要什么,渴望什么,有什么东西会让他难过。我是他不可或缺的人。”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糟糕的念头。他什么也没说,但她肯定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

“怎么了?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哪句是真的呢?也许你只是在耍我。也许这些都是假的——喷气背包,还有其他事。”他咽了口唾沫,“抱歉。我不知道这个念头从哪儿冒出来的,但它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

“说得好。不过有一点,可能会让你崩溃: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假的,我是在耍你呢?”

他们很快就尴尬地笑着换了话题。最后他们在一张公园长椅上坐下,颇有兴致地看着附近的跳舞熊一家。

“它们看起来很开心,”他说,“这是我感兴趣的。仿佛跳舞是所有熊的秘密爱好,这三只熊则是最先想到怎么靠它赚钱的。”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三只庞然大物以优雅而无疑十分欢快的摇摆舞步笨拙移动着。音乐——根据熊的动作幅度不停变化,是软件生成的音乐,不知疲倦地取悦着它们——叮当作响,流行曲风,用的是断奏的拍子,一、二/一二三、四五/一、二,熊合着拍子,动作就像是醉酒蹒跚,看起来很有趣,像是一盒子小狗崽。

他察觉到了寂静。“好开心啊,”他又说,“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和看大象表演不一样。看那些老视频,它们似乎,你知道吧,它们似乎——”

“很顺从。”她说。

“对。不是不开心,但也并不跃跃欲试地想要踏上皮球保持平衡,就和马拉犁的状态差不多。可看看这些熊!”

“你发现了吗?其他人谁也不会盯着它们看很久。”她说。他也注意到了。周围的长椅都是空的。

“我觉得是因为它们太开心了,”她说,“个中奥妙一览无‘鱼’,熊也没办法。”她对自己的双关语露齿微笑,随后又闭上了嘴。“我的意思是,你能看出这是可能的:设计一头熊,让它从节奏中获得脑部奖励,把它喂得饱饱的,向它提供取之不尽的摇滚乐,就有了这一家子快乐跳舞熊,它们可以与那些上班、买菜、推着婴儿车以及在长椅上卿卿我我的人类和平共处——”

几只熊现在正在休息,懒洋洋地躺着,舌头开心地耷在嘴角。

“这是我们制造的,”她说,“也是不顾我的建议制造的。这种发明没有什么巧妙之处。从社会评论的角度来看,它就像一把锤头过大的卡通锤。可发明它的艺术家说服了布勒,他是我们投资的一家公司的总裁,整个职业生涯中一直对基因工程的副业很有兴趣。布勒看出,为这项发明提供资金之后,大量分支许可需求可能会带来丰厚利润。的确如此。可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