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阿纳吉斯特:一(第3/5页)

“那是她的房子。”他没好气地说,“她是在那里长大的,跟我一样。”

克伦莉对我讲过这个。跟盖勒特一起长大,以为自己完全正常,直到终于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的父母不爱她。“她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点头,动作轻微,嘴巴苦涩地扭曲:“我也一样。一名正常人类儿童也是必需的控件,而且我还具有……有用的特征可供比对。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直到我俩十五岁。然后他们告诉了我们真相。”

那么长时间。但是克伦莉一定早有疑心,怀疑自己与众不同。魔力的银色光芒在我们周围流动,也会像流水一样穿过我们的身体。每个人都能隐知魔法,但我们谐调者,却生活在魔法之中。它就存在于我们体内。克伦莉不可能相信自己是正常人。对盖勒特来说,那份变化却完全出乎意料。也许他的世界观同样被搅得天翻地覆,就像现在的我。也许他也曾挣扎——现在还在挣扎——像我一样,努力让自己的情感适应现实。我突然感觉到一份对他的同情。

“我从未亏待过她。”盖勒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我不确定他还在对我说话。他两臂交叉,两腿交叠,像是回归了自己的世界,眼睛透过直运兽的窗户,长久地望着外面,却什么都不入眼。“从未把她当成……”他突然眨眨眼,向我甩来警惕的一瞥。我想要点头,以表示自己理解,但某种本能警告我不要这样做。我只是木然地回望他。他放松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想让你听他说“你们这样的东西”,雷瓦传来信号,因为我的愚钝,他气得直哼哼。而且如果他说出来,也不想让你懂得这句话的含义。他总是在安慰自己,说他不同于那些难为他的人。这是个谎言,但他需要这份自欺。而且他需要我们支持这份谎言。她不应该告诉我们说,我们曾经是尼斯人。

我们并不是尼斯人。我用隆重的波形反驳。我最生气的,就是自己笨到需要听他解释。现在雷瓦讲完,盖勒特的行为就很容易理解了。

对他们而言,我们就是尼斯人。婕娃用一次微震传来这条消息,然后抹掉了余波,这样一来,我们事后感应到的就只是冰冷的寂静。我们不再争吵,因为她是对的。

盖勒特继续说,对我们的身份认同危机无知无觉。“我给了她尽可能多的自由。每个人都清楚她的身份,但我一直都让她享有任何正常女人同样的权益。当然,还是有些限制和约束,但那都是合理的。我不能被人看成疏于防范,如果……”他住了口,陷入深思。下巴上的肌肉沮丧地抽动。“她的行为,却像是完全不理解这些。就好像我就是一切问题的根源,而不是这个世界不合理。我本来可是努力帮她的!”然后他沮丧地长叹一口气。

但我们都已经听够了,后来,当我们回顾这一切时,我会告诉其他人,她想要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她的愿意不可能实现,达什娃会说。盖勒特觉得更好的办法,是自己拥有她,而不是让锡尔-阿纳吉斯特拥有。但如果她要做人,她就必须不再……被任何人拥有。谁都不行。

那样的话,锡尔-阿纳吉斯特就不再是锡尔-阿纳吉斯特,婕娃会伤心地补充说。

是的。他们说的都没有错,我的谐调者同伴们都是对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克伦莉对自由的渴望就是错的。如果一件事非常非常困难,也不等于绝对不可能实现。

直运兽停在城中的某个区域,这里有一份惊人的熟悉感。我只见过它一次,但还是认出了它的街道布局,还有一面绿色岩石墙上藤蔓和花朵的样子。斜阳西下,紫石英部件折射出来的光线色调,在我心里激发出一份向往和解脱,我后来会知道,那种感觉叫作“想家”。

其他引导员离开了,返回基地院落。盖勒特向我们招手。他余怒未消,想要赶紧完事。于是我们跟着他,并且渐渐落后,因为我们腿脚短小,肌肉酸痛,直到他发觉我们和卫兵落后了十英尺之遥。他停下来,等我们跟上,但下巴紧绷,一只手急躁地拍打自己抱在胸前的胳膊。

“快一点儿。”他说,“我今天晚上就打算开始测试的。”

我们不会愚蠢到向他抱怨。但是,转移注意力的方法通常有效。婕娃问:“我们赶这么急,是要去看什么呢?”

盖勒特不耐烦地摇头,但还是回答了。正如婕娃预料,他为了跟我们讲话,不得不放慢步伐,这让我们也跟着走慢了一点儿。我们急切地趁机喘息。“去看接口,这部件培育出来的地方。之前已经跟你们讲过基本事实了。暂时,每一块单独部件都在充当一座锡尔-阿纳吉斯特站点的动力来源——吸引魔力,将其放大,部分返还给城市,并将剩余部分储存起来。当然,是准备留到引擎开动时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