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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样激烈地争吵,阿荣也许正在片濑笑话我们呢!这正中她下怀。”

市子这番自我解嘲的话,原意是要与佐山和好,可是在佐山听来却十分恶毒。

“照你的说法,阿荣简直就是一个小妖精!你是否也被妙子传染上了被害臆想症?”佐山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紧了紧腰间的和服带子。

“那么,妙子的事你就撒手不管了吗?”市子依然紧追不舍。

“难道你让我去找那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对他说‘还我妙子’吗?”

“若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会怎么样?”

佐山无可奈何地默默走出了大门。

“志麻,你知道妙子是几点出去的吗?”佐山的身后传来了市子的声音,随后,大门便关上了。

市子并没有像佐山期待的那样从后面追上来。

佐山从未独自在自家附近散步过。

与每日凭窗眺望相比,多摩河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河滩上呈现出一派夏日的景象,有卖汽水和啤酒的简易商店,还有推着小车卖冰淇淋的,游船出租点也已开放。河的对岸有人在割麦子。

佐山沿着河堤,向丸子桥的方向走去。一列绿色的特快列车从他的眼前一掠而过。他顺着一排樱花树一路下去,前面出现了临河而建的巨人队棒球练习场及网球场,右侧则是一片风景区。不久,他又看见了成片的温室和马术学校。

河面上吹来的风清爽怡人,可是却不能拂去佐山心头的烦恼。市子说的那些酸溜溜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若是你的亲生女儿……?”

佐山猜想,妙子肯定是去找那个男的了。万一她连那人的姓名和住址都不知道的话,那可就更惨了。

现在回味起来,市子对女人在爱情方面的偏激看法,其实恰恰道出了人性真实的一面。与失魂落魄的市子相比,作为一个男人,佐山反而显得十分镇定。

他确实有些偏爱阿荣,因此,也难怪市子会把妙子离家出走后的一腔怨气撒到他的头上。他好像被人抓住小辫子似的,一下子变了脸。

其实,佐山自己觉得,他现在对妻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关心。不过,这也许是因为受了别的女人的诱惑,从而促使他重新认识到了妻子对自己的重要性,这种奇怪的心理是十分矛盾的。与此同时,当然也不排除掩饰自己移情别恋的狡猾动机。想到这里,佐山终于明白了市子近来情欲高涨的原因是出于嫉妒。

“阿荣也真可怜,她不过是为一对老气横秋的夫妇注入了青春的活力而已。”

佐山在为自己辩解。一般来说,品行端正的男人在性的方面总是处于有利的地位,他们甚至不惜以伪善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如果连阿荣也称得上可怜的话,那么妙子就不言而喻了。

其实换作市子也是一样,倘若妙子是她的“亲生女儿”的话,也许早就把谈恋爱的事告诉她了。妙子之所以没有讲出来,当然与她的性格和身世有着直接的关系,但是,市子也并非没有丝毫的责任。阿荣从站前饭店搬到佐山家的第一个晚上,妙子显得分外靓丽动人。

“那时,她就已经……”

既然猜到她可能恋爱了,就该早做准备。

佐山悔恨不已,不知不觉路已走到了尽头。

佐山赞成废除死刑论,并积极地参加了这项运动。杀人无数的战争失败后,日本制定了如今的宪法。东京法院审判战犯时,佐山也在场,当时,几个被处以绞刑的战犯的表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那时起,他就决心为废除死刑而奋斗。

“一个人的生命重于整个地球。”这是昭和二十三年三月十二日最高法院大法庭终审判决词中的一句话(不过,该死刑犯的上诉被驳回)①。尊重人的生命当然是指不能杀掉,而且还应该使他活得更好。

①原文如此。

妙子的父亲被地方法院宣判死刑后,佐山担任了他的辩护律师。刑事辩护的律师费通常没有民事辩护多,而且,辩护不但要引经据典,还要倾注一腔热情。他收留妙子亦可增强辩护的自信心。但是,他非但没有使妙子生活得更好,反而失去了她。这或许会使佐山在职业上的正义感蒙上一层阴影。

佐山尚不想回去。他在多摩游乐园前上了电车,打算去自由丘看看。

佐山在自由丘站下车后,绕过站前的转盘向右拐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路旁的小店鳞次栉比,宛如银座后街,其中也不乏高雅的化妆品商店和引人注目的时装店。

佐山无意识地停在了一个橱窗前,他仿佛初次发现女人的东西是那样的可爱而妖艳。

橱窗里,一对壶形的玻璃耳坠标价一百元,贝壳做的绣球是二百元。

“好便宜啊!漂亮而又……”其实,佐山也不清楚是便宜还是贵。他只是有一种意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