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6/7页)
她看到迈尔斯·伯恩斯塔姆坐在第二排,只有他一个人,碧雅并没有来。她心里想,他确实是真的要来看这个戏!这是一个吉兆呀!有谁敢预言呢?也许今天晚上要叫戈镇人大开眼界,领略一下艺术之美。
她急匆匆地赶到女化妆室,把吓得晕倒了的莫德·戴尔弄醒过来,又推又搡把她赶到舞台旁边,下命令把幕拉起来。
幕布被有些迟疑不决地拉了上去,虽然还是摇摇晃晃、哆哆嗦嗦,但这一回确实真的给拉了上去,总算没有被卡住。她发现肯尼科特忘了把场内的灯光关掉。这会儿前排有个观众正在哈哈大笑。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舞台左侧,把开关拉下来,气呼呼地瞪了肯尼科特一眼,吓得他浑身瑟瑟发抖,一扭头就逃跑了。
戴尔太太就像一条爬虫似的蠕动着,走到了半明半暗的舞台上,这台戏总算开场了。
就在这一刹那,卡萝尔突然发觉,这个戏本身就很差劲,而在台上演的不用说就更糟糕了。
她脸上强作微笑,竭力给演员们鼓气,她眼看着自己的一腔心血都要付诸东流了。她觉得布景似乎有些俗气,舞台灯光也十分暗淡。她看到盖伊·波洛克说话结结巴巴,而且老是揪自己的胡子,其实,在这个场景里,他应该显出颐指气使的金融巨头的气派来才行。维达·舍温扮演的是格里姆的胆小如鼠的太太,但她却在冲着观众喋喋不休地说话,好像他们就是她中学里英文班上的学生。饰演女主角的久恩尼塔,好像对格里姆先生满不在乎似的,说话时就像在念一长溜今儿早上她要付清杂货铺的账单。埃拉·斯托博迪说“我想要喝一杯茶”的腔调,就像是在朗诵《今夜不会有晚祷钟声》这首诗一样。古尔德大夫在跟丽塔·西蒙斯调情的时候,尖声喊叫,“我的……天哪……你……这个……小丫……头……可真……迷……人呀。”
饰演茶房的默特尔·卡斯,一看到亲友们给她鼓掌叫好,简直欣喜若狂,后来又听到坐在后排的赛伊·博加特议论她身上穿的长裤子,使她显得非常激动,差点儿下不了舞台。唯独雷米埃见了那样的场面一点都不害臊,这会儿正在全神贯注地演戏。
卡萝尔看见:第一幕完了以后,迈尔斯·伯恩斯塔姆当即离座,一去不复返了。她这才明白,她原先对这个戏的看法一点儿都没有错。
六
在第二幕与第三幕之间休息的时候,卡萝尔把全体演员召集在一起,向大家恳求着说:“在我们散伙以前,我有一件事儿很想问问大家。不管今天晚上我们演得好还是不好,这只不过是一个开端。可是,我要反问一下,我们把它仅仅看作一个开端就完事了吗?我可不知道你们当中有哪几位赶明儿还自觉自愿跟我在一起干下去,打算到9月间再演另外一个戏?”
他们都吃惊地凝望着她。后来,他们又点头赞同久恩尼塔所提出的不同看法:“依我看,演了这么一个戏,暂时来说很够了。今儿晚上的戏,演得很漂亮。不过,谈到再演另外一个戏,我觉得放到秋天里再说,反正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讨论呢。卡萝尔!我希望你刚才所说的话,可不是在暗示我们今儿晚上演得不好。我说,从喝彩叫好的盛况来看,观众们准保满意!”
卡萝尔这才知道到头来自己还是全盘皆输了。
观众纷纷离场时,她听到银行家B·J·高杰林对杂货铺老板豪兰这样说:“哦,我说他们演得相当出色,可以跟职业演员媲美。不过,像这样的戏我可不大喜欢。我最爱看的是电影,里面最好有车祸,有拦路抢劫,而且还要有一点儿刺激,不像刚才这个戏那样老是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卡萝尔才明白她还是再次遭到挫败。
她已疲惫不堪,但没有责怪演员或观众。她只是责怪自己太天真,妄想在粗糙的松木板上精雕细刻。
“垮得真惨。我已被大街打垮了。‘我决不能后退一步。’可现在我又束手无策!”
《戈镇无畏周报》上的评述,显然并不是给她鼓气的:
……由于所有的演员在这个有名的纽约舞台剧里所扮饰的艰巨角色都有卓越表现,委实难于介绍谁演得最出色。盖伊·波洛克扮演一个老态龙钟、脾性乖戾的百万富翁,真可以说是入木三分。哈里·海多克太太饰演来自美国西部的姑娘,巧妙地把纽约的那些吹牛大王教训了一顿,她的扮相俊俏,台风也帅。我们人人爱戴的中学教师维达·舍温小姐饰演格里姆太太,可谓惟妙惟肖。古尔德大夫扮演一位年轻的情郎,是再合适不过了,少女们务必谨小慎微,千万要记住,这位大夫还是个单身汉。又据本镇上流社会报道,他还是个跳交际舞的大师。至于饰演速记员的丽塔·西蒙斯,形象优美,简直可以入画。埃拉·斯托博迪小姐在美国东部各校求学时曾经对戏剧等综合性艺术做过长期深刻研究,这次登台演出,技艺之精湛确实名不虚传。……应当获得最大赞誉的,不是别人,而是呕心沥血地导演该剧的威尔·肯尼科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