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7/7页)

“写的是那么讨好,”卡萝尔暗自思忖道,“那么充满善意,那么亲昵,但是极不真实!到底是我失败了,还是他们失败了?”

她尽量要求自己做到合情合理。她煞费苦心地给自己解释说,千万不能因为戈镇人并没有对这个戏爱得发疯,于是就横加指责。戈镇之所以存在,主要就是因为它是一个市集,为庄稼人提供服务。它勇敢而又慷慨地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把粮食运到世界各地去,让庄稼人吃得饱饱的,并给他们诊治疾病。

后来,有一次她在丈夫的诊所楼下的一个拐角那里,听到一个庄稼人在大发议论:

“真见鬼!我当然给他们弄得走投无路了。这里的运输商人和食品商人,收购我们的土豆就是不肯出公平合理的价钱,而城市里哪一个人都使劲儿抢着要。所以,我们说,好吧,我们雇上一辆卡车,把它们直接运到明尼阿波利斯去就得了。哪知道那里的经销商人和戈镇这儿的运输商人,都是勾结在一起的。他们说反正多一分钱也不肯给的。后来,我们又打听到芝加哥的价钱比较高,可是我们想弄个货车皮,铁路上就是不肯给我们调拨,尽管有好些空车皮停放在车场里。明尼阿波利斯那边确实有销路很好的市场,可是,这些小市镇却偏偏不让我们去。唉,说穿了,这些小市镇就是想一辈子搜刮我们。他们要我们按照他们定的价钱,把我们的小麦卖掉,回过头来又要我们按照他们定的价钱,去购买他们店铺里的衣服。斯托博迪和道森拼命取消所有抵押进来的农场的赎回权,马上又转租给别的庄稼人。《戈镇无畏周报》上说什么《全国不参战者联盟》206的报道都是骗人的玩意儿。那些律师老是骗我们,敲竹杠。赶上歉收的年份,那些机器经销商也不肯宽限我们几天。你看,他们的女儿身上都穿得花里胡哨的,却把我们看成是一拨无业游民。他妈的,老子真恨不得放上一把火,把整个戈镇通通烧掉!”

肯尼科特说:“韦斯·布兰尼根那个老妖怪,又在信口开河了,我的天哪,偏偏他就是爱嚼舌根!他妈的,该是把那个家伙驱逐出境的时候了!”

在中学举行毕业典礼的那个星期,是戈镇的青年节。赶上这个节日,卡萝尔不禁感到自己青春难再和孤立无依。毕业典礼的活动项目很多,其中有:在毕业典礼上对毕业生所做的布道,高年级学生的游行检阅,低年级学生的联欢晚会,来自衣阿华州的一位牧师在毕业典礼上致词,说他深信德行的价值高于一切,等等。此外还有先烈纪念日的游行,有好几位南北战争时期的退伍军人跟在头上戴着褪了色的军便帽的钱普·佩里后面,沿着入春以来一直尘土飞扬的道路前往烈士墓园。她虽然遇见了盖伊,但在这时觉得与他简直无话可说了。她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难受。肯尼科特兴高采烈地说:“今年夏天,我们可要玩个痛快,提早到湖边别墅去,穿上旧衣服,该有多么自由自在。”她脸上虽然笑了一笑,可是笑得十分难看。

正是大草原上天气炎热的时节,她步履艰难地行走在毫无变化的路上,跟那些无动于衷的行人简直无话可谈。可是,她暗自寻思:说不定她一辈子都没法躲开他们了。

她发现自己使用了“躲开”这个字眼,不禁感到大吃一惊。

三年——有如生命中短短的一个篇章,一晃眼就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除了伯恩斯塔姆夫妇和她自己的孩子以外,她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