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6/7页)
“这对你来说,就是一种严峻的考验:你是像人们所说的来‘征服东部’呢,还是让东部来征服你自己?”
“这个问题就比你们大多数人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要比我当初假装成‘地勤人员’出来改造这个世界时所想象的复杂得多。要‘征服华盛顿’或是要‘征服纽约’,最难的就是千万不能以征服者自居!在从前那些美好日子里,事情还比较简单:当作家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书能卖掉十万册;雕塑家巴不得能在大户人家受到盛情款待;即使像我这样的社会活动家,竟然也想得非常天真可笑,希望有朝一日能竞选到重要的公职,应邀前往各地演说。但我们这些爱管闲事的人,却把事情都给弄得七颠八倒了。最可耻的就是,大家都想要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有的社会活动家善于跟有钱的后台人物交往,为了博得他们的欢心,就认为自己的观点得温和一些才好。有的作家也赚了许许多多的钱——真是一些可怜虫,我听说他们还为此向那些专写悲惨结局的衣衫褴褛的小说家赔礼道歉;我也看到过他们把版权卖给电影制片公司,发了一笔大财,他们自己都觉得很难为情。”
“你愿意在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上做出自己的牺牲吗?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一旦出了名,就不会受到你所喜爱的人们的欢迎。你最大的失败就是廉价的成功,在那里,真正具有独立倾向的人,就是那种彻底放弃个人利益,去为忘恩负义的无产阶级服务的人,但他们反过来却会朝他翻白眼。”
卡萝尔为了讨好她,就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确实很愿意做出牺牲,可是又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担心自己还不够有英雄气概呢。当然咯,我还没有完全离开家,为什么我还没有做出那么惊人的、了不起的……”
“这可不是什么英雄气概的问题。归根到底是有没有忍耐力的问题。你们中西部的思想特别保守,真可以说是双料的清教徒——草原上的清教徒再加上新英格兰的清教徒,你们从外表看坦率粗鲁,很像当年开发西部的拓荒者,但心灵深处至今还像挺立在暴风雪中的普利茅斯港口的岩石那样坚定。你要是想获得成功的话,那只有一个办法,也许这还是一个非常切实可行的办法:你不妨仔细考察一下在你的家庭、教会和银行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问明白它的前因后果,闹清楚这项一成不变的法律究竟是谁最先定下来的。如果说我们妇女都能这样不客气地追查下去,那么,大概要不了两万年,我们的国家就会变成文明之邦了,自然不会像我的那些愤世嫉俗的研究人类学的朋友所断言的,还要等到二十万年以后才会实现……到了那个时候,太太们都很乐于做轻松愉快和卓有成效的家务,并且要求人们认清她们工作的性质。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最危险的一种旁门左道了!”
此刻卡萝尔正在沉思默想:“我就是要回去!赶明儿我要提出许许多多的问题来。从前我常常提问题,总是碰钉子,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尽力而为,问个明白。我要问问埃兹拉·斯托博迪,为什么他要反对铁路国有化;我也要问问戴夫·戴尔,为什么一个药剂师老是喜欢别人管他叫‘医生’;说不定我还要去问问博加特太太,为什么她脸上老是挂着一块好像死老鸹似的寡妇面纱。”
这位妇女运动的领袖挺直了腰板说道:“你还有一点也是叫人羡慕的。你有一个孩子,可以常常搂搂抱抱。那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很大的诱惑。我睡着了,梦里好像梦见过孩子呢——平时我偷偷地溜到公园里去看孩子们玩耍。孩子们在其中玩耍的那个杜邦圆形广场的小公园,简直就像一座红艳艳的罂粟园。那些政敌们都说我压根儿不像个女人!”
卡萝尔不由得一怔,暗自寻思道:“当然咯,休应该呼吸一点乡下的新鲜空气!但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变成一个乡巴佬。我可不让他在大街上东荡西逛……我想,我说到一定做到。”
她在回去的路上是这样想的:“既然我已经开了一个先例,加入了联合会,参加过一次罢工,知道了团结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说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感到害怕了。如果我想要走的话,现在威尔也不会硬要留住我了。有那么一天,我真的会跟他一起到欧洲去的……他要是不去,那我就独自去。”
我曾经跟不怕坐牢的人在一起住过。现在我不妨请迈尔斯·伯恩斯塔姆那种人来吃饭,当然不怕海多克两口子说闲话了……我想这个准可以做到。
赶明儿我要把伊弗特·吉尔贝310的歌声和埃尔曼的小提琴曲一起带回去,不用说,那总比秋天麦田里蟋蟀的声音好听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