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英镑(第7/10页)
哈,她羞答答的,连头发都涨红了,可是她爱听我那句话,这是她亲自对我说的。啊,一辈子没有像那天晚上那么痛快过!我每次算分的时候,老是加上一个尾巴;她算分的时候,就表示默认我的意思,数起牌来也和我一样。我哪怕是说一声“再加两分”,也要添上一句:“你长得多漂亮!”于是她就说:“十五点得两分,再十五点得四分,又一个十五点得六分,再来一对得八分,又加八分就是十六分——你真有这个感觉吗?”——
她从眼睫毛下面瞟着我,你明白吗?真漂亮,真可爱。啊,那实在是妙不可言!
可是我对她非常老实,非常诚恳。我告诉她说,我根本是一文不名,只有她听见大家说得非常热闹的那张一百万镑的钞票,而那张钞票又不是我的。这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我低声地讲下去,把全部经过从头到尾给她说了一遍,这差点儿把她笑死了。究竟她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我简直猜不透,可是她就老是那么笑。每过半分钟,总有某一点新的情节逗得她发笑,我就不得不停住一分半钟,好让她有机会平静下来。啊,她简直笑成残废了——
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笑法。我是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痛苦的故事——一个人的不幸、焦虑和恐惧的故事——
竟会产生那样的反应。我发现她在没有什么事情可高兴的时候,居然这么高兴,因此就更加爱她了。你懂吗,照当时的情况看来,我也许不久就需要这么一位妻子哩。当然,我告诉了她,我们还得等两年,要等我的薪金还清了债之后才行;可是她对这点并不介意,她只希望我在花钱方面越小心越好,千万不要开支太多,丝毫也不能使我们第三年的薪金有受到侵害的危险。然后她又感到有点着急,怀疑我们是否估计错误,把第一年的薪金估计得高过我所能得到的。这倒确实很有道理,不免使我的信心减退了一些,心里不像从前那么有把握了;可是这使我想起了一个很好的主意,我就把它坦白地说了出来。
“波霞,亲爱的,到那一天我去见那两位先生的时候,你愿意陪我一道去吗?”
她稍微有点畏缩,可是她说:
“可——是——可——以,只要我陪你去能够给你壮壮胆。不过——那究竟合适不合适呢,你觉得?”
“嗯,我也不知道究竟合适不合适,事实上,恐怕那确实不大好;可是你要知道,你去与不去,关系是很大的,所以……”
“那么我就决定去吧,不管它合适不合适。”她流露出一股可爱和豪爽的热情,说道,“啊,我一想到我也能对你有帮助,真是高兴极了!”
“你说有帮助吗,亲爱的?啊,那是完全仗着你呀。像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迷人的姑娘陪我一道去,我简直可以把薪金的要求抬得很高很高,准叫那两个好老头儿破了产还不好意思拒绝哩。”
哈!你真该看到她那通红的血色涨到脸上来,那双快活的眼睛里发着闪光的神气啊!
“你这专会捧人的调皮鬼!你说的一句老实话也没有,不过我还是陪你去。也许可以给你一个教训,叫你别指望人家也用你的眼光来看人。”
我的疑团是否消除了呢?我的信心是否恢复了呢?你可以拿这个事实来判断:我马上就暗自把第一年的薪金提高到一千二百镑了。可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留下这一着,好叫她大吃一惊。
一路回家的时候,我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赫斯丁说个不停,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见。他和我走进我的会客室的时候,便很热烈地赞赏我那些各色各样的舒适陈设和奢侈用品,这才使我清醒过来。
“让我在这儿站一会儿,我要看个够。好家伙!这简直是皇宫——地道的皇宫!这里面一个人所能希望得到的,真是应有尽有,包括惬意的煤炉,还有晚餐也预备好了。亨利,这不仅叫我明白你有多么阔气,还叫我深入骨髓地看透我自己穷到了什么地步——我多么穷,多么倒霉,多么泄气,多么走投无路、一败涂地!”
真该死!这些话叫我直打冷战。他这么一说,把我吓得一下子醒了过来,我恍然大悟,知道自己站在一块半英寸厚的地壳上,脚底下就是一座火山的喷发口。我原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大梦——这就是说,刚才我不曾让自己明了这种情形。可是现在——
哎呀哈!债台高筑,一文不名,一个可爱的姑娘的命运,是福是祸,关键在我手里,而我的前途却很渺茫,只有一份薪金,还说不定能否——啊,简直是绝不可能——
实现!啊,啊,啊!我简直是完了,毫无希望!毫无挽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