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五、将军府(第3/4页)
眼镜夫人从北海道绢制的手提笼中取出瓶装的点心。
“送点礼物,给毅一和道子。还上学吗?怎么没看见?啊,是呀,这个是给驹子的。”说着,将绣球花簪给了前来敬茶的扎红发带的少女。
“总是带东西来,真过意不去。”繁子夫人将点心瓶放在桌上。
这时,侍女来到,说红十字会的人要见繁子夫人。夫人点点头,走了。跨出门时,对随后跟来的少女轻轻招手,附耳嘱咐了些什么,便退了几步,留下少女去窗帘下窃听家常,而她,沿着走廊向客室走去。扎红发带的阿驹,今年十五岁,也是前妻的骨肉,但是繁子夫人爱她,借以弥补对浪子姐姐的冷落。夫人硬是误以为寡言、内向的浪子是个心术不端的乖僻女孩,认为驹子比姐姐豪爽,很像她的性格,因而高兴。一,可以回敬她的姐姐浪子,二,可以做给世上人看,继子也有人爱。丈夫钟爱浪子,她却相反,在浪子的妹妹身上寻找知音。
按天下的独夫性格,有的不畏人言,硬是我行我素;有的意外脆弱,生怕他人批评。毕竟是名利双收,为所欲为,却硬叫他人说成善心,这实为独夫之常情。这号人,自然喜欢奉承。论雄辩,中将夫人强于男子。而且西方进口的辩术,即使威震天下的片冈中将也难能获胜。然而,中将八方结友,备受尊敬。相形之下,失爱之身,必无知己;心境凄凉,自然喜欢献媚的人儿登门。奴婢之中,言语迟钝者均被遣去,但用伶牙俐齿之徒。幼小的驹子未必妒嫉姐姐,但自从知道继母高兴讥讽浪子以来,遂养成下舌的毛病,竟使几妈听得皱眉,已经不止一两次了。即使姐姐出嫁后的今日,驹子仍然为继母当一名间谍。
驹子躲在东侧第二个窗子下,但闻依次传来父亲发自肺腑的笑声和姨母庄严的笑声。后来语声逐渐低沉,继续传来“婆母”“阿浪”等词语,扎红发带的少女便竖起耳朵,仔细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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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我州四百之兵,敌十万余骑。焉知无畏之我阵,肖有镰仑健儿。”穿水兵服的儿童以足踏节奔来。一眼看见伫立在檐廊里的红发带少女。少女不住地用手掩口示意,且摇头挥手阻止,他却依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喊道:“姐姐,姐姐!”跑向前去追问:“干什么?”姐姐一再摇头,他却问道:“什么?什么?”红发带少女板起面孔,不觉高声说:“真烦人!”做一副“完啦”的表情,耸起肩膀,匆匆离去。
“噢,逃跑啰!噢……”水兵服男孩边喊边进父亲的书房。见了客人的面,轻轻一笑,微微低头,忽地依依于父亲膝下。
“噢,毅一,几天不见,又长大啦。天天上学吗?是呀,算术分是甲?真用功啊!过些天,和爸爸、妈妈一同到姨母家去吧!”
“道子哪儿去啦?噢,是呀!喂,姨母送给你这个。高兴吧?啊哈哈……”中将边给他瓶点心看,边说,“你妈妈干什么哪?还在会客?去告诉妈妈:‘姨母要告辞啦!’”
目送儿子奔去的背影,中将盯着眼镜夫人的脸说:
“那么,几妈的事就这样,叫她不要锋芒外露……就这样,拜托了。不过,老实说,我也巴不得没有这种事才好。噢,既然不属实,浪子一再说,武男本人也诚恳地盼望……啊,是的,啊,是的。有劳于你了。”
正说在半路,繁子夫人来到,瞟了一眼眼镜夫人说:“您要回府吗?赶巧有客人来。噢,刚才走了。唉——还是商量慈善会的事。反正成不了事。今天实在是慢待了。请给千鹤子捎个好吧!浪子一出阁,总也不来玩。”
“近来身体不大好,她哪儿也没去。那么……”眼镜夫人拿过手提包,缓缓站起。中将也从容不迫地欠身。
“谁跟我去那儿去运动?那儿!喂,毅一和道子也去吧!”
繁子夫人送客后,坐在卧室的安乐椅上,边阅慈善会的章程,边对驹子招手。
“阿驹,谈了些什么?”
“嗯,妈妈,我听不大懂,好像谈几妈的事。”
“是嘛,谈几妈?”
“告诉你呀,川岛家的伯母患风湿症,肩膀痛,近来很难侍候。还有,几妈呀,在姐姐房间里,对姐姐说:‘哎,夫人!这位老太太为什么脾气那么暴躁?苦了夫人你了。可也是呀,她上了年纪,反正活不了多久……’就这么说的,几妈真是老混蛋,嗯?妈妈!”
“她不论到哪儿也不干好事!这老婆子真麻烦。”
“还有哪,妈妈!赶巧川岛家的伯母从檐廊走过,都听见啦。她发了很大的脾气哪。”
“天报哇。”
“伯母发火,姐姐担心,就去和饭田街的姨母商量。”
“去找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