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第11/11页)
我从警察哨所出来时,就是这样想的。
风在叹息,街灯在摇晃,灰暗的天似乎也在摇晃,向大地抛洒着尘雾般的十月的毛毛细雨。一个湿淋淋的妓女拖着一个醉汉在街上爬坡,她搀着他一个胳膊往前推,他却嘟哝着,啜泣着。女人累得筋疲力尽,哑着嗓子说:
“这是你的命……”
“真的,”我在想,“我现在也是被什么人拖着,推向一个令人讨厌的角落,让我看到那肮脏、悲愁的东西和奇形怪状的人们。这一切我已经看得厌倦了。”
也许我当时所想的并不是现在所说的,但我的脑子里确实闪现过这种思想。也正是在这个可悲的夜晚,我首次感到心灵的疲倦,情绪的颓废。从这时起,我感觉自己糟透了,开始用旁观者、陌生人甚至敌视自我的眼光来看待自己了。
我已看出,每个人身上都有其不舒心的、错综复杂的矛盾。这不仅表现在语言上和行动上,而且表现在情感上。这种情感上的变幻无常尤其使我难受。我发现我自己身上也有这种东西,这就使我更加难受了。我对所有的一切——女人、书籍、工人和快活的大学生,都感兴趣,但我却从未获得成功,整天“东奔西突”,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有力的手用一根看不见的鞭子在抽打着我,使我像陀螺似的不停地打转。
当我听到雅科夫·沙波什尼科夫生病住院后,便去看望他。可是医院里有个歪嘴女人,胖胖的,戴一副眼镜,扎一条白头巾,头巾下面挂着两只红得像刚烫过的耳朵,干巴巴地说:
“他死了。”
她看见我默默地站在她面前还不走开,便气愤地高声喊道:
“喂,你还站着干什么?”
我也生气地说:
“你是个傻瓜!”
“尼古拉,把他撵出去!”
尼古拉用一块抹布正擦拭着一根铜棒,他像鸽子似的咯咯叫了一声,便用铜棒朝我背上打将过来,我顺势一把抱住他,把他拖到街上,放倒在医院门旁的水洼里。他倒满不在乎,在水洼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两眼直盯着我,然后站起来说:
“嘿,你这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