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实际上他对自己的生活是满意的。他是孤儿,孑然一身,不依赖任何人,只过自己平静的捕鱼的生活。可是他对庄稼人很不友好,并曾警告我说:

“你别看他们很亲热,他们都是狡猾的人,虚伪的人,可别相信他们!今天他们对你一个样,明天又是另一个样。他们的眼睛只光顾自己,而把公共的事情看作苦役。”

他本是一个心肠软的人,可是在谈及乡村“土豪”时,却充满着奇怪的仇恨。

“他们为什么会比别人富有?那是因为他比别人聪明。臭小子,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记住:农民应当团结起来,友好相处,这样才会有力量!可是他们却把村子弄得四分五裂,像一盘散沙。他们这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都是些爱恶作剧的人。瞧,霍霍尔为他们累得筋疲力尽了……”

伊佐特长得漂亮,健壮有力,女人们都喜欢他,把他搅得很难受。

“诚然,这方面我是被女人惯坏了,”他虔诚地忏悔说,“这对她们的丈夫来说,是一种侮辱,要是我处在他们的地位也会难受的,但是女人又不能不同情,女人就像是你的第二灵魂,她们活着,却没有欢乐,没有爱抚,像牲畜一样干活,除了干活,什么也没有。她们的丈夫没有工夫去爱抚她们,我却是个自由人。有许多女人婚礼后的第一年就要挨丈夫的拳头。是的,这方面我也有过失,我跟她们调情。我只请求她们一件事:娘儿们只是不要彼此争风吃醋,我可以让你们全都快活!你们不要相互妒忌了,我对你们是一视同仁的,你们我全都怜悯……”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冷笑了一下,又接着说:

“有一次我甚至差一点跟一位官太太勾搭上了。这位官太太从城里来到了别墅。她长得很漂亮,白得像牛奶一样,头发则是亚麻色的,有一双蓝色的和善的眼睛。我卖给她鱼并死盯着她。‘你想干啥?’她说。‘你自己明白。’我说。‘那好吧。’她说,‘我晚上去找你,你等着!’后来,她真的来了,只是她很怕蚊子。蚊子咬得她难受,于是我们毫无结果。她说:‘我受不了,蚊子咬得太厉害了!’第二天她丈夫就回来了。她丈夫是位法官。瞧,这些官太太是些什么人!”他带着伤心而又责备的口气结束了自己的话,“蚊虫也能打乱她们的生活……”

伊佐特很赞赏库库什金。

“你仔细看看库库什金这个庄稼汉吧,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谁要是不喜欢他,那是不公平的。诚然,他爱说些闲话,可是,哪一匹马身上没有点杂毛呢?”

库库什金没有土地,他娶了一个爱喝酒的女人做老婆。这女人个子矮小,却很机灵,而且很壮实很凶狠。库库什金把自己的农舍出租给了一个铁匠,自己住在澡堂里,在潘科夫家打工。他很喜欢讲些新闻,如果没有新闻可讲,就自己编造一些故事,把这些故事用一条线索串联起来。

“米哈伊洛·安东诺夫,你听见没有?青科夫区的那个警官要辞职当修士去了。他说,我不愿意再去打骂农夫了,干够了!”

霍霍尔严肃地说:

“要是都这样想的话,那就所有的官吏都躲开你们了。”

库库什金一边从蓬乱的黄头发中拣出麦秸、干草、鸡毛,一边寻思着说:

“不会全躲开的,只有一些有良心的人才会这样做。这样的人当官当然会感到难受。安东内奇,我看你是不相信良心的,不过要知道,如果没有良心,你就有再大的聪明也活不下去!现在,你就听我给你讲一件事吧……”

接着他就讲起了一个“最聪明的”女地主的故事:

“这是一个很坏的女人,甚至连省长也不顾自己的高官要职来拜访她。省长对她说:‘太太,你随时都要当心!听说您的那些丑闻,您做的坏事都传到彼得堡去了!’她当然用甜酒招待了他。她对他说:‘上帝保佑,您就回去吧,我是不会改变我的性格的!’过了三年零一个月,她突然把庄稼人召集起来,对他们说:‘现在我把我所有的土地都送给你们,再见吧,请原谅我,我就要……’”

“出家当修女去了。”霍霍尔替他把话说完。

库库什金仔细地看着霍霍尔,表示肯定说:

“对,去修道院当院长!这么说,你也听说过她的事?”

“从未听说过。”

“那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