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2/9页)

“我了解你。”

这个幻想家摇摇头,嘟哝道:

“你一点儿也不相信人……”

通常库库什金所讲的故事中,坏人和恶人一旦恶贯满盈,就“失踪了”。不过更多的情况是:库库什金把他们送进修道院,就像把垃圾倒进垃圾场里去一样。

他的头脑里常常会闪现一些出人意料的奇怪的想法。他有时突然会皱起眉头宣布:

“我们想战胜鞑靼人,那是枉然的。鞑靼人比我们好!”其实,这时我们正在谈论组织果农劳动组合的事,并没有提及鞑靼人。

当罗马斯谈论西伯利亚,谈论富裕的西伯利亚农民时,库库什金却突然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人们两三年不去捕青鱼的话,青鱼就会繁殖得使海水溢出海岸,把人类淹没。这是一种生殖力很强的鱼哩!”

村里人都认为库库什金是个废物,他讲的故事和那些奇怪的念头常常招惹庄稼人,引起他们对他的辱骂和嘲笑,可是他们还是极感兴趣地、仔细地听他讲,好像期望从他编造的故事里能听到什么真理似的。

“撒谎大王。”村里的正派人都这样说他,只有爱打扮的潘科夫狐疑地说:

“库库什金是个不可捉摸的人……”

库库什金是一个很有才干的工人,他会箍桶、砌瓦,会养蜂,并教农妇们饲养家禽,还有一手好木工活。虽然他干活慢条斯理,懒洋洋的样子,但他什么活都能干好。他喜欢养猫,在他的澡堂里养着大小十多只肥壮的猫。他拿乌鸦喂它们,训练它们吃鸡吃鸟。这使村里人对他更加反感。他的猫常常咬死别人的小鸡和母鸡,村妇们则想方设法捉住他的猫,狠狠地揍它们。在库库什金澡堂附近,常常可以听到愤怒的女人们尖刻的叫骂声。不过这并没有使库库什金感到不安。

“这些傻婆娘!猫嘛,本来就是打猎的畜类,它比狗更灵活。瞧,我在训练它们抓禽类,我还要繁殖几百只猫,然后卖掉,卖的钱全给你们,傻婆娘儿们!”

他本来识一些字,但全忘了,也不愿意再去拾起来。他天资聪慧,能比别人更快地抓住霍霍尔讲话的重点。

“对,对,”他像小孩子吞苦药似的皱着眉头说,“这就是说,伊凡雷帝对小百姓并无害处……”

他和伊佐特、潘科夫晚上都经常来我们这里串门,一来就坐到半夜,听霍霍尔讲世界形势,讲外国人的生活状况,讲各国人民革命运动。潘科夫很喜欢听法国大革命。

“瞧,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大变革。”他赞叹道。

两年前,潘科夫就与父亲分开过了。他父亲是个富农,患有大脖子病,两只眼睛鼓得很可怕。潘科夫通过“自由恋爱”跟一个孤女——伊佐特的侄女结婚。他对老婆管得很严,但让她穿城里的连衣裙。父亲骂儿子太执拗,每次经过儿子的新农舍时总要气愤地朝农舍吐唾沫。潘科夫把房子租给了罗马斯,自己则在房子旁边增建了一爿小店铺,这违反了村里富农们的意愿,富农们都非常恨他。他表面上没有理会他们,可是一谈及富农们,他便用粗暴、讽刺的口吻蔑视他们。农村的生活使他感到难受。

“要是我有手艺,我就住到城里去了……”

他体态匀称,总是穿得干干净净,保持着庄重的派头,而且很自尊。他是一个极其谨慎而又多疑的人。

“你从事这种事业是出自内心呢,还是出于理智?”他问罗马斯。

“你认为呢?”

“不,还是你说吧!”

“在你看来,怎样更好呢?”

“我不知道!那么,你以为呢?”

罗马斯坚持不让,最后还是逼得这个庄稼人先说了。

“当然最好是出于理智!不用理智是不能生活的。哪里用了理智,哪里的事情就办得好。感情是我们的坏谋士。凭感情行事,准要倒霉!我真想放火把神父的房子烧掉,叫他别再多管闲事。”

村里的神父是个凶恶的小老头,有一副田鼠般的嘴脸,他干涉了潘科夫父子之间的争吵,弄得潘科夫非常不愉快。

起初潘科夫对我也不大友好,甚至近乎仇视,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势吆喝我,但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我觉得他对我还有一种隐蔽的不信任。其实我看见他也有点不舒服。

最使我不能忘怀的是我们在一间圆木墙壁的干净的小屋里度过的那几个夜晚。窗子用护窗板关得严严实实,在墙角的一张桌子上点着一盏灯,灯前坐着一个脑门很高、剃着光头、留着大胡子的人。他正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