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5/9页)

“生活——真好!”

我同意地说:

“是的,真好!”

伏尔加河天鹅绒般的黑色水带雄浑有力地流泻着。在河的上空浮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银色天河,几颗硕大的星星像金云雀那样闪着亮光,心儿则小声地叙说着关于生活奥秘的荒诞的思绪。

在遥远的草地的上空,从浅红色的云层中射出了太阳的光线,瞧,天空中的太阳有如孔雀开屏了!

“太阳——真奇妙!”伊佐特嘟哝道,幸福地笑了笑。

苹果树开花了,村里弥漫着粉红色的云雾和苦涩的气味,到处都能闻到这种气味,它压倒了油烟和大粪的气味。千百棵苹果树像节日似的穿着由粉红色的花瓣织成的锦衣,一行行整齐有序地从村里排到田野。在月明之夜,微风习习,花枝摇曳,发出微微的簌簌声,仿佛是金蓝色的沉重的波涛淹没了村庄。夜莺不知疲倦地纵情歌唱,到了白天椋鸟激越地啾鸣,还有那看不见的云雀不断地向大地倾诉着其柔情蜜意。

每逢节日的夜晚,姑娘们和小媳妇们便上街游逛,张开嘴巴,像小鸟一样放声歌唱,娇慵地发出醉意的微笑。伊佐特也醉汉似的微笑着,他变得消瘦了,眼睛陷进黑色的深窝里,面容却显得更严峻、更漂亮、更像一个圣徒了!他整天都在睡觉,只有到了傍晚才心事重重、精神恍惚地出现在街道上。库库什金粗鲁而温和地奚落他,而他却难为情地笑道:

“别说了,懂吗,有什么办法呢?”

接着他又叹赏道:

“啊,生活真甜蜜!要知道,生活过得多么温馨,话又说得多么惬意!有一些话,你至死也忘不了,你若是死后复活了,那你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些话。”

“当心,那些女人的丈夫要揍你!”霍霍尔警告他说,并温和地笑了笑。

“也是,是该揍。”伊佐特赞同地说。

几乎每天晚上,米贡那高亢、动人的歌喉就会伴随着夜莺的歌声从果园、田野和伏尔加河岸上飘过来。许多优秀的歌曲他都唱得惊人地美。为此,庄稼汉们甚至也原谅了他做的许多坏事。

每逢礼拜六的夜晚,我们的小铺子里都聚拢了许多人,如苏斯洛夫老头、巴里诺夫、铁匠克罗多夫、米贡等,他们都是必到的。大家坐着,边思考,边交谈,一些人走了,另一些人又来了。这样一直持续到半夜。有时也有一些酒鬼闹事,其中闹得最多的是退伍军人科斯京,他是独眼龙,左手还缺了两个手指。他卷起袖子,挥起拳头,像只好斗的公鸡,一步跳到铺子门前,扯着嗓子拼命地嚷道:

“霍霍尔,你这个孬种,信土耳其人教的人!你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到教堂去做祈祷?你这个邪教徒!你这个捣乱分子!你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大家都嘲笑科斯京:

“米什卡305,你干吗要打掉自己的手指头?是害怕土耳其人吧?”

他冲过去要跟人打架,大家却笑着把他揪住,大喊大叫地将他推到山沟里去。他像陀螺一样沿山坡滚下去,并尖声叫喊着:

“救命呀,杀人啦……”

后来他从山沟里爬上来,浑身尘土,并向霍霍尔讨要买酒钱。

“凭什么?”

“因为我给你们取乐了。”科斯京回答说。庄稼汉们也友善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节日的早晨,厨娘把炉子里的柴火点着后便到院子里去了,当时我正在铺子里。厨房里突然“砰”的一声,整个铺子震颤了一下,糖果盒也从架子上翻滚下来,被震碎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地板砰砰响。我立即向厨房奔去,黑色的烟云从厨房的门口向房间里涌来,烟云后面发出种种咝咝声和噼啪声。霍霍尔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说:

“站住……”

厨娘在过道上大声哭泣。

“唉,蠢婆娘……”

罗马斯钻进烟雾里,咣当一声什么东西倒了,他骂了一声并大声喊道:

“别哭了,快拿水来!”

在厨房的地板上有几块劈柴在冒烟,有些碎片还在燃烧,倒塌了几块炉砖,黑黑的炉膛已经空了,像是被打扫过了似的。烟雾中我摸到了水桶,把地板上的火浇灭,然后把劈柴重新投进炉子里。

“当心!”罗马斯对我说。他抓住厨娘的手,把她推进房间里,命令她说:

“去把店门关上!马克西姆奇!要当心!可能还会发生爆炸……”接着他蹲下来,仔细观察那些圆圆的松木劈柴,然后又把我投进炉子里的劈柴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