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梦弼（第5/6页）

异史氏说：豪门衰败之后，昔日的门客都绝迹不来，实在是令人气愤，真想从此紧关大门，不打算再结交哪怕是一位客人。但是好友能够出钱安葬死者，又化石成金救助生者，这不可不说是对慷慨好客的人的报答。闺中女子坐享富贵荣华，俨然如皇宫里的嫔妃一样，如果不是像黄女一样坚贞不凡，谁能坐享这样的厚福而心中坦然不愧呢？造物主不会随意降下福泽，这件事也说明了这个道理。

从前某乡有一位富人，一丝一缕地囤积，一分一毫地搜刮，聚敛了很多钱财。他把数百两银子埋在地下，唯恐被人发觉，于是，他平时总是故意穿着破衣败絮，吃着粗糠野菜表示自己非常穷困。亲友们偶尔来访，从来不曾杀鸡做菜款待来客。如果谁要是说他家不穷，他就瞪着眼睛怒气冲天，仿佛跟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到了晚年，这位富人每天只吃一升榆树皮，瘦得胳膊上的皮垂下有一寸多长，可也不肯拿出埋藏在地下的银子使用。后来，他的身体瘦弱不堪，眼看就要死了，他的两个儿子围在他的身边，问银子藏在何处，他还是不想马上告诉他们。直到他自己发觉死期临近，才想要告诉儿子。儿子们都来了，他却舌头僵硬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抓挠胸口，“啊啊”地乱叫。富人死后，他的子孙买不起棺木，只好把他的尸体用草席一卷就埋葬了。呜呼！由此可见，如果说家中埋有银子就算富，那么面对藏有几千万金币的国库，为什么不能算作是自己的财富呢？真是太愚蠢了呀！

1. 【注释】

2. 保定：明清府名，治所在今河北省保定市。
3. 雄：称雄，数第一。
4. 靳：吝惜。
5. 假贷：借贷。常：此从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尝”。
6. 词旨：词意，指言谈意趣。清洒：清雅、洒脱，谓不落俗套。
7. 总角：指儿童时代。古代男女十五岁前于头顶两旁束发为两结，称总角。角，小髻。
8. 叔之：称宫为叔父。
9. 发贴地砖：揭开房内铺地的砖。
10. 行稚：作事带孩子气。
11. 昵：亲热。
12. 谈：设宴聚谈。曹操《短歌行》：“契阔谈，心念旧恩。”
13. 年既暮：到了晚年。
14. 割亩得直：卖田得钱。直，通“值”。
15. 备鸡黍：筹措好饭菜；谓殷勤待客。《论语•微子》：“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
16. 凶具：指棺材。
17. 经纪：经营料理。《三国志•魏志•朱建平传》：“初，颍川许攸、锺繇相与亲善，攸早亡，子幼，繇经纪其门户。”
18. 德之：感激他。
19. 暗陬：室内暗角。陬，隅，角落。
20. 作苦：作业劳苦。
21. 典质：典当。
22. 经理：义同经纪。
23. 去如黄鹤：谓一去不回。唐崔颢《黄鹤楼》诗：“黄鹤一去不复返。”
24. 无极：县名。明清属直隶正定府，即今河北省无极县。
25. 素封：富户，财主。
26. 讣（fù赴）：讣文，报丧书。
27. 曲原之：曲意原谅他。
28. 服除：服丧期满。旧制：父母死，子女穿孝服三年，称服丧。期满脱去丧服，称除服、满服。
29. 衣履穿敝：衣敝履穿，谓衣服破损，鞋子磨穿。
30. 斥门者不纳：令守门人不让进门。斥，严词告诫。
31. 寄语：传话，转告。
32. 三百：三百文铜钱。
33. 俾诣富贵者求助焉：此从二十四卷抄本，底本无“诣”字。
34. 曾无契保：从来没有立借契、找保人。曾，从来、一向。
35. 责负：讨债。责，谓索求、讨取。负，负欠、债务。
36. 闻其事：此从青本，底本无“事”字。
37. 窃不直之：内心认为父亲无理。直，合理。
38. 曲谕：婉言劝说。
39. 炮烙：本是殷纣王所用的一种酷刑，详《李伯言》注。这里指寇盗所用的烧灼之刑。
40. 荏苒：形容时间推移、渐进。晋张华《励志诗》：“日与月与，荏苒代谢。”
41. 西贾（gǔ古）：西路商人。
42. 解颐：露出笑容。
43. 迕足：碰脚，碍脚。
44. 朱提（shí时）：据《汉书•食货志》及《地理志》，朱提本山名，在今云南昭通县境，山出佳银，名朱提银，其值较他银为重。后遂以朱提为佳银的代称。
45. 白金：白银。下文“白镪”，义同。
46. 故第：此从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故地”。东家：东邻。
47. 巨万：万万。形容极大数目。《史记•司马相如传》：“治道二岁，道不成，士卒多物故，费以巨万计。”索隐：“巨万犹万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