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第5/7页)
几天以后,俞慎派人去看望妹妹,这才知道被恶人骗走了,起初他也没有怀疑是某甲从中搞鬼。俞慎把素秋的婢女叫回家,细细地盘问事情的经过,才稍微发现其中的变故,他十分气愤,跑到州县衙门去告状。某甲心中害怕,向韩荃求救。韩荃正在因为人财两空,懊丧不已,便斥责某甲,绝不肯替他出力。某甲又呆又蠢,再也无计可施,各处衙门发来传票,他都送上贿赂,请求不要执行。一个多月的时候,家里的金银、珠宝、服饰,已经被变卖一空了。俞慎又告到省里,省衙追查得很是紧急,郡县官员只能服从上面的指示,某甲知道再也隐藏不下去了,这才出庭,在公堂上把所有的实情都招供出来。省衙发出传票,要将韩荃拘来当庭对质,韩荃害怕了,便将实情告诉了父亲。他父亲当时已经辞官在家,对他所做的违法行为十分震怒,将他抓起来交给差役带走。到了公堂上,韩荃说到遇到蟒蛇的变故,审判官员都认为荒诞不经,纯属胡言。韩家几乎所有的仆人都被拷问,某甲也屡屡受刑。幸亏某甲的母亲每天变卖田产,上下打点营救,所受的刑不重,没被打死,而韩家的仆人却已经在狱中病死了。韩荃长时间困在狱中,情愿拿出一千两银子帮助某甲贿赂俞慎,哀求他撤销诉讼。俞慎拒不答应。某甲的母亲又请求加上两名侍妾,只求他姑且将此案当作疑案放一放,让人去寻找素秋的下落。俞慎的妻子也受婶婶的嘱托,每天求俞慎撤回状子,俞慎便答应了。某甲家已经很贫穷了,想卖掉房产,筹办银两,但急切之间又卖不出去,于是先将侍妾送过来,乞求俞慎宽限时日。
过了几天,俞慎夜里正在书房坐着,素秋忽然带着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俞慎惊讶地问道:“妹妹一直安然无恙吗?”素秋笑着说:“那条大蟒蛇只不过是我玩的一个小法术。那天夜里,我逃到一个秀才的家里,和他的母亲住在一起。秀才自己说他认识哥哥你,现在就在门外等候,请让他进来吧。”俞慎一听,急忙趿拉着鞋迎出门,用灯一照,果然不是别人,正是周生——乃是宛平的名士,二人平时就很意气相投。于是俞慎拉着周生的胳膊进入书房,极为热情地款待他。二人倾心地谈了很久,这才知道素秋失踪后的经历。原来,素秋天刚刚亮时去敲周生的家门,他母亲开门让素秋进家,在问明了情况以后,他们知道素秋是俞慎的妹妹,便要赶紧来通知他。素秋阻止了他们,便和周母住在一起。素秋不仅聪慧,而且善解人意,周母非常喜欢他,因为儿子还没有媳妇,便暗暗地把素秋看作未来的儿媳,并且探听素秋的意思。素秋推辞说没有得到哥哥的同意,不敢擅自做主。周生也因为和俞慎交情不错,所以也不肯在没有媒人提亲的情况下就和素秋结合,只是频频地打听案子的进展情况。当知道案子已经有了结论以后,素秋便向周母告辞回家。周母便让周生带一个老妇人送素秋回家,而且嘱咐老妇人代为说媒。俞慎因为素秋住在周家这么长时间,心中早有此意但又不便明言,等听到老妇人来为周生说媒,不由大喜,就和周生当面订下婚约。此前,素秋趁着夜色回家,是想让俞慎得到某甲的那笔银子以后再将此事公开。俞慎认为不可,说:“原来是因为心中的愤怒无从发泄,才索要钱财好让他家败落。如今又见到了妹妹,岂是万两黄金能换得来的呢!”于是,他派人告诉某甲、韩荃两家,这场官司也就立即结束了。俞慎又想到周生家本来就不很富裕,路途又遥远,前来迎亲很困难,便将周生的母亲接来,住在原来俞忱住的旧屋。周生也准备好嫁妆,找来鼓乐,于是举行了婚礼。一天,嫂子对素秋开玩笑地说:“如今你有了新女婿,从前的夫妻之乐还记得吗?”素秋笑了笑,便回头问丫环道:“你还记得吗?”嫂子不明白,便追问究竟,原来那三年的夫妻生活,素秋都是让丫环代替的——每天晚上,素秋用笔替丫环画眉,让她替自己去卧室,即使丫环在灯下和某甲面对面坐着,某甲也分辨不出来。嫂子越发感到神奇,想让素秋教她法术,素秋只是笑着不肯说。
第二年,朝廷举行乡试,周生打算和俞慎一同前往。素秋认为周生不必去,俞慎强拉着周生走了。果然这一科考试,俞慎考中了,而周生落榜而归,心中渐渐产生了不再考取功名的想法。第二年,周生的母亲去世,周生于是再也不提进京赶考的事了。一天,素秋对嫂子说:“从前你问我法术,我不肯答应,是怕它会耸人听闻。今天我就要远行了,一去将会很久,所以想悄悄地将法术教给你,将来也可以靠它逃避战乱。”嫂子惊讶地问是怎么回事,素秋回答道:“三年以后,这里将会荒无人烟。我很孱弱,受不了惊慌恐惧,所以要逃到海滨隐居起来。大哥是富贵中人,不能带他一起走,所以要就此告别。”说完,便将法术全都传授给了嫂子。过了几天,素秋又把想法告诉了俞慎。俞慎挽留不成,伤心得流下眼泪,问素秋道:“你要到哪里去呢?”素秋也不肯说明。第二天鸡叫的时候,素秋早早起床,带着一个留着白胡子的奴仆,骑着两头驴子走了。俞慎暗中派人尾随在后面相送,走到胶莱地界时,突然天空中布满了尘雾,等到天晴了以后,已经不知道素秋他们到哪里去了。三年后,李自成的军队打到顺天府,村庄房舍都化为废墟。俞慎的妻子剪了一块帛放在门内,流寇来的时候,只见云雾缭绕着有一丈多高的守护神韦驮,就吓得逃跑了,因此,俞家得以保全,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