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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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重、生、的。”
听完阿柿的这句话,臂托白鹞、手握羊角匕首的鹊衣少年便现身洞腔。
正如阿柿所说,心意坚定的陆小郎君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能见鬼。
从一开始,他就认定她在骗人。
可是,在听过她那段以蚯蚓隐喻危机来临的离别话后,他还是凭着猜测、在为此奔波了一个白日后,又于夜幕来临前绿蓑青箬,守在了她的客栈附近。
随后,他便亲眼目睹阿柿上了那辆马车。
放白鹞、骑枣马,藉着滂沱大雨的遮掩,陆云门一路无声地跟在了那辆疾驰的马车后面。
尾随至瘴林边缘后,他又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巡视的百善,靠着白鹞的追踪,一路追着李忠和阿柿,直至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听到动静,阿柿猝地扭头。
在眼底映出小郎君的瞬间,她的眼泪登时掉了出来。
“你真的来了……”
她起身跑向陆云门,成串的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却全落到了她脸颊边没被擦掉的脏兮兮蛛网上,那副模样,简直惨得不得了。
可她刚跑没几步,少年便翻手用匕首短柄对准她的咽喉,不准她继续靠近。
阿柿杏圆的大眼睛先是闪过意外。
但随后,当对上少年冷静的漂亮双目,她便像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乖乖地退到一旁。
可她的行为却令视线受限的李忠有了误解。
他歇斯底里,大喝陆云门:“你们是一伙的?你们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抓你归案!”
阿柿正义凛然,叉手道向陆云门:“陆小郎君,这李忠原是山侧下县春陵县的县尉。十数年前,春陵县内一地塌陷,惊现古墓。李忠为了升官权势,速将此事告知了金川吴家。消息很快‘通天’,传至东都吴府本家耳中。”
她说得流畅又快,字字清晰,仿佛这段话已经在心中说了无数遍。
“吴府本家借瘴病肆虐为由,蒙骗朝廷废县,屠杀知情百姓,血流成河,只为私占墓宝!李忠本人也被邪术所惑,数回将人骗至此处,短短六年,累杀三十二人!”
李忠万想不到,她要揭的竟是这桩旧事。
他的惊愕甚至一瞬压过了他颅内的剧痛:“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过了,我是重生之人。你的罪行,我比谁都清楚!”
陆云门手持羊角匕首,静静看着洞腔内的一地枯骨。
耳听二人对峙片刻,见李忠手脚隐有恢复迹象,他行至大汉面前。
“李明府,得罪了。”
少年以刀柄利落击晕李忠,将他结实地绑了起来。
阿柿看到他将李忠制服,一脸如释重负,像是放下了心中千斤的重担。
见陆云门转身看她,她主动伸出了两只并在一起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会完全相信我。”
小娘子的眼泪分明还挂在面颊边上,可眼睛却盈盈地笑了起来。
“你把我也绑起来吧!”
——
陆云门循着他做好的记号,将被绳牵着的阿柿和昏迷的贾明带出了瘴林,后又如法炮制,卸了百善的关节将他击晕捆紧,把三人都丢进了马车里。
马车很快跑在了回去的路上。
因是两马并驾,比来时又快了不少。
不时有水洼中的雨水被马蹄溅起,如散落的琼花,打上路边野蛮生长的青叶。
没多久,阿柿从马车中钻出了半个身子,乌润润的眼睛巴巴地望向车驾上手握缰绳的皎皎少年,踌躇了片刻,似想出声,却又没有出声。
太阳还未出,路上雾霜凝叠,马车又行得急,便是拂面的威风也在疾驰中变得猎猎作响。
单薄的小娘子没一会儿就冻得手脚冰凉,原本总是红扑扑的脸颊煞白得吓人,看得白鹞都从陆云门的肩头跳了过去,落在她的肩上,想要用它暖烘烘的翅膀把她包起来。
但它的羽毛硬如针石,扎得阿柿“不小心”地小声呼了痛。
可她马上就抿起了嘴唇,像是怕叨扰到驾马的陆云门一般,强忍住不肯出声。
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开了口:“外面很冷,为什么出来?”
听到他愿意跟自己说话,小娘子便又往外钻了钻。
“我……”
她笑起来,整个人便顿时有了股灵灵的生气,像是朵开在江南枝头的幼年小桃花,脸颊娇稚得几乎能掐出水,看着就叫人很想捏一把。
可她说出的话却大胆得要命。
“我想看看你。”
这种带着天然娇气和自信狡黠的语气与神情,绝不是那个北蛮的阿柿小娘子会有的。
脱胎换骨,不外如是。
陆云门没说话,但还是伸手把会刮痛她的白鹞从她的肩上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