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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方程卢米一下子就解开了。
中心广场的咖啡店里已经聚满了上午的基本组合:带着孩子和婴儿食品的母亲,相互讨论着孩子隔多久睡一觉;女学生们拿一个月的零花钱买一杯拿铁,表面上是在复习备考,可实际上却在憧憬未来;两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可是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演讲用的幻灯片,而是Facebook网页或者愤怒的小鸟。咖啡机发出呼噜呼噜噜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卡布奇诺和烤榛子的香味。穿着外套很快就会满头大汗。
卢米在咖啡店的角落坐下,背对着其他的顾客。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一边喝着茶。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的是杜卡、爱丽莎和卡斯培。
卢米猜到钞票都在杜卡的背包里后,立刻冲到杜卡身后跟踪他。她一把抓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手套、围巾和帽子,跑出学校,溜过学校门口的吸烟区,来到教堂旁边的公园,四下张望杜卡的背影。灰色的背包在杜卡的肩上晃动,杜卡已经走到了公园小路的另一头,快要走到哈美大街[5]了。尽管冷空气让卢米感到肺里一阵刺痛,可她还是继续跑步前进,慢慢地才换成慢跑,最后变成大步走。她保持着合适的间距。要能看到目标,可是不能被目标看见。这就叫目距。
她的呼吸已经变成了喘气,呼出的气体马上在她的眼睫毛上和帽子下结成了极薄的冰。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所有人迟早都会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
卢米看到杜卡走进了中心广场的咖啡店。她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才跟着走进去,这时杜卡已经聚精会神地在跟爱丽莎和卡斯培说话了。
现在卢米要尽一切可能让自己变成隐形人,不被任何人发现。好在她知道怎么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卢米一进咖啡店就去了洗手间,脱下外套和毛衣,解开马尾辫,把头发编成一条松松的麻花辫,她从来都没有梳过这样的发型。她没有要咖啡,而是要了一杯茶。她翻看着女性杂志,虽然她一般都会选择体育或者电影杂志。她的坐姿也和平常不同,她歪着头,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人们总觉得自己站在远处,只要根据衣服或者发型就能认出某个人。表面上看似乎是这样,可是实际上认出某个人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这中间可能有上百种甚至上千种的因素会影响你的判断:身高、站姿、走路方式、身体和脸部的比例关系、表情,甚至细微的表情都足以影响。那些细微的表情持续的时间很短,大脑根本不可能下意识地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因此要假扮成另外一个人很难。有人甚至说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假扮成另外一个人,除非做整形手术再辅以多年的训练。
不过只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么你只需要对你自己做出一些小得令人吃惊的变化,就能消除你的特征。
如果现在有人知道卢米在咖啡店,刻意跑来找她,肯定能认出卢米,可是如果这个人只是草草地扫一眼咖啡店里的人,就像一般人看不认识的人那样,那么卢米在他的眼里就只是一个正在喝洋甘菊茶的、有点嬉皮风格的女孩。她的衣着打扮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此杜卡、爱丽莎和卡斯培也没有注意到卢米,虽然他们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他们三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遇到了麻烦。
“这些东西我们该怎么处理?”爱丽莎问两位男生。
卢米进咖啡店的时候就注意到爱丽莎显得很憔悴。她的皮肤本来就很白,可现在几乎成了灰白色。眼睛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上的妆已经洗掉了,要不就是用化妆棉草草地擦掉了。染成白色的头发没洗,耷拉在脑袋上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搭配得一点都不时髦,仿佛她是随手抓了件衣服和裤子套在身上的。爱丽莎在学校从来都不是这副模样。她居然敢不化妆就上咖啡店,让卢米觉得简直是个奇迹。
爱丽莎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之一。她的言行举止更加让人坚信她的美丽。可是看到她这副又累又像受了惊吓的样子,卢米意识到美丽其实是用心雕出来的面具,而且这付面具最重要的成分并不是颜色得当的唇彩,或者专业化妆师画出来的眼影,而是足够的自信和一点点调情。爱丽莎的微笑总是让男生们脸红心跳,手心出汗。
到目前为止,卢米还没有搞清楚杜卡和爱丽莎的关系是什么性质。他们两个以前大概拍拖过,现在只是朋友,那种偶尔也会在一张床上过夜的朋友。爱丽莎用她的美貌把以表达能力为特长的高中里为数不多的男生们玩得团团转,可以称得上是天神下凡的杜卡自然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可是有某种东西偏偏把杜卡和爱丽莎两个人粘在一起。也许他们认为自己是全校最受欢迎的男一号和女一号,所以才不愿屈尊和普通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