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原理(第7/8页)

偷钱。

她背对着我,不回答。于是我把小金属箱放到地上,走出屋子抽支烟。

十月初,普拉打来一个电话。他感觉不太好。我妈点了点头,于是我过去看看他。“感觉不太好”实在是太轻描淡写了。我哥这么说完全是错觉作怪。他发着高烧,我用手摸摸他,他两眼看着我,但根本没认出我是谁。普拉坐在床边,抱着儿子,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把汽车钥匙给我,我说,但她只是勉强笑笑。钥匙丢了。

她当然是在撒谎。她知道,如果把钥匙给我,她就再也别想看见那辆君主车了。

他走不动路。他连动动嘴唇都困难。我想背他去医院,但我怎么能背着他走十个街区的路呢,而且在这个社区里破天荒头一遭找不到人帮忙。这时拉法已经满嘴胡话,我真是吓坏了。不骗你,我真的是要抓狂了。我想,他要死在这儿了。这时我看见一辆购物手推车。我把他拽过来,把他放进小车里。好啦没事啦,我对他说。没事啦。我推着他出了门,普拉从门廊上看着我们。我得照顾阿德里安,去不了医院,她解释说。

我妈的祈祷肯定是感动上帝了,因为那天我们经历了一个奇迹。猜猜看,是谁的车停在门前,是谁看到手推车载的人马上跑过来,又是谁开车把拉法、我、我妈和所有马脸送到了以色列之家医院注?

对,是苔米· 弗朗科,就是大奶子飞飞。

他这次住院住了很久。在此期间,以及之后的时间里出了不少事情,但没有姑娘上门了。他的风流史算是拉上帷幕了。苔米不时来医院看他,但就像过去一样,她就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他也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她就走了。这他妈的是搞什么?我问我哥,但他从来没有解释过,一个字都没解释过。

至于普拉,我哥住院期间,她一次也没去看过。后来她又来了我们家一次。那时拉法还在以色列之家医院,所以我没有义务给她开门,但如果不开门又挺傻的。普拉在沙发上坐下,想拉拉我妈的手,但我妈不理她。普拉把阿德里安也带来了,那小浪荡鬼一进门就到处乱跑,打翻东西,我真想在他屁股上狠踹一脚。普拉一脸可怜地解释说,拉法曾经借过她的钱,现在她需要用钱;否则,房东就要把她扫地出门了。

我靠,拜托不要编这么低劣的谎言好不好,我吐了口唾沫。

我妈仔细地盯着她。多少钱?

两千块钱。

两千块钱。这可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简直是巨款。这婊子在大放狗屁。

我妈深思熟虑地点点头。你知不知道他拿这钱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普拉小声说。他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然后这狗日的居然笑了出来。

这娘们真是个天才。我妈和我都心烦意乱,她倒好,坐在那儿大大咧咧、神清气爽的。现在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她连装都不装了。我要是有那个精气神的话,真得替她的精彩表演鼓掌,但我实在是太沮丧了。

我妈好长时间没说话,然后走进她的卧室。我估计她要去拿我爸的周六晚特供注,那是他离家出走之后,我妈留下的唯一一件他的东西。是为了自卫,她是这么说的,但她更可能是打算万一再见到我爸就用这枪把他打死。我看着普拉的小孩快快活活地把《电视指南》扔来扔去。我不禁想,他会不会喜欢没妈的日子。这时我妈走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一百块钱钞票。

妈,我虚弱地抗议。

她把钱递给普拉,但没放手。她俩互相对视了一分钟,然后我妈松了手。她俩使的力气那么大,钞票砰的响了一声。

愿上帝保佑你,普拉说,理了理胸口的衣服,然后站了起来。

普拉、她儿子、我们的汽车、我们的电视、我们的两张床还有拉法替她偷的也不知道多少钱,统统一去不复返了。圣诞节前的什么时候,她离开了伦敦排屋,下落不明。这是我有次在帕斯玛超市遇见那个古吉拉特人的时候,他亲口告诉我的。普拉欠了他差不多两个月的房租,他还在耿耿于怀。

下次再也不租给你们拉丁裔了。

阿门,我说。

你或许会想,拉法终于出院之后,总该有点悔恨的意思了吧。才不呢。他对普拉一个字也没提。他对任何话题都不怎么发表意见。我想,他一定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的病好不了了。他每天看很多电视,有时慢慢地步行去垃圾填埋场转悠。他开始戴十字架,但不肯听我妈的话,去祈祷或者感谢耶稣。马脸们几乎天天都在我们家集合,我哥就看着她们,有时为了故意气她们,说一句,操耶稣,但这只让她们祈祷得更卖力。

我尽量避开他。我终于有了个女朋友,她还没有劳拉一半好看,但她至少喜欢我。她教我吸迷幻蘑菇注,于是我就整天逃课,和她一起醉生梦死地享用蘑菇。我压根不去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