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7/8页)
渐渐地,热望变得比性爱更难对付了:一种令人心跳气短、不能控制的饥渴。她在它的奴役下变得绵软,在一种消除它的努力中变得僵硬。那个时候,她给自己买了一件礼物,把它藏在床下,忍不住的时候就偷偷拿出来。她开始想象最后流产的那个孩子现在该有多大了。一个女孩,也许是。当然是一个女孩。她会更喜欢谁呢?她说话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断奶之后,维奥莱特会往小女婴的食物上吹气,为那张娇嫩的嘴把它吹凉。再过一阵子,她们会一起唱歌,维奥莱特唱低声部,那女孩唱甜蜜的高声部。“你不记得了吗,很久以前,有两个小宝贝,他们的名字我不知道,在一个明媚的夏日他们神魂颠倒,迷失在树林里。我听人们说太阳落山了,星星放出光芒。可怜的宝贝们躺在树林里死去了。他们死的时候,一只通红的知更鸟将草莓叶子盖在他们头上。”噢。噢。再以后,维奥莱特就会把她的头发做成现在女孩子们的样子了:短发,眉毛上留着纸一般有棱有角的刘海儿?耳边垂着发卷?把旁边削成剃刀一样薄?把头发烫成精致的波浪形?
维奥莱特沉醉其中,梦得很深。就在她的乳房最终平得不再需要束胸布(年轻女人裹上它,来炫耀那一副文弱男孩似的胸脯)的时候,就在她的乳头不再尖尖的时候,母性的饥渴像一把锤子一样击中了她,将她击倒击垮。当她醒来时,她的丈夫已经开枪打死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年轻得足以做她拼命为之设计发式的那个女儿。是谁躺在那个棺材里安眠?是谁在那张相片上醒着,摆着姿势?是那个诡计多端的母狗,没有考虑一丁点儿维奥莱特的感情,闯进了一个人的生活,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根本不计后果?还是妈妈的宝贝闺女?她到底是那个抢走她男人的女人,还是那个逃出她的子宫的女儿?用肥皂水、盐水和蓖麻油给冲走了。也许是让这样一个暴戾的家庭给吓坏了。她没有意识到,要是堕胎失败,要是她挺住了妈妈造的毒药和妈妈急切的拳头,她就会拥有大都会最漂亮的头发了。结果呢,她却游荡在陌生人家的孩子们胖胖的膝头间。在商店橱窗前,在太阳地里搁上一分钟的婴儿车旁。她没有想到,不管是母狗还是小可爱,她们俩,母女二人,可以一起逛百老汇,向时装猛送秋波。可以坐在一起,舒舒服服地在厨房里,让维奥莱特给她做头发。
“再有一次,”她对爱丽丝·曼弗雷德说,“再有一次,我也会爱她的。像你那样。像乔那样。”她将外套的翻领拽紧,不好意思让女主人拿去挂起来,唯恐她看见衬里。
“也许,”爱丽丝说,“也许吧。不过,你现在永远不会知道了,是不是?”
“我以为她会很漂亮。相当漂亮。她可不漂亮。”
“要我说,够漂亮的了。”
“你说的是头发。肤色。”
“别告诉我我说的是什么。”
“那是什么?他看上她哪儿了?”
“你可真丢人。你这样一个成年女人却问我那个。”
“我一定要知道。”
“那你问真正知道的人去呀。你每天都见他。”
“别发火啊。”
“我想发就发。”
“好吧。可我不想问他。我不想听他的那一套老生常谈。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宽恕就是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那个。我没那么大的权力。”
“不,不是那个。不是宽恕。”
“那是什么?别可怜兮兮的。我可受不了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听见没有?”
“咱们差不多是一个年代出生的,我和你,”维奥莱特说,“咱们都是女人,我和你。跟我讲点实话吧。别光说我是个大人、应该知道。我不知道。我五十岁了,可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和他在一起吗?我想我是愿意的。我愿意呃,我不总是现在我愿意了。我想在这辈子长点肥肉。”
“醒醒吧。管他肥瘦,你只有一个。就是这话。”
“你也不知道,是吗?”
“我知道的足够让我懂得怎么做人。”
“就是那个么?那就是它的全部吗?”
“那就是什么的全部?”
“哦呸!成人在哪里?我们就是吗?”
“哦,妈妈。”爱丽丝·曼弗雷德脱口而出,然后捂住了嘴。
维奥莱特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妈妈。妈妈?就是在这儿吗,你要去做事却做不下去了?没有树的阴凉地,你知道没有人爱你、也永远不再会有人心甘情愿地爱你的地方?除了说话、一切都结束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