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之春 中旬(第2/4页)
“最近,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关于太宰兄的诡异梦境。不知你是否还好。我发誓,我绝不告诉任何人。你该不会有什么苦恼?行事之前,拜托,稍微附耳跟我说一声。不如我们一起去旅行吧。去上海或去南洋都行,去你喜欢的地方吧。只要是你喜爱的地方,除了津轻不行,其他任何地方哪怕是全世界的任何角落,我一定也会爱上那片土地。这点我毫不怀疑。区区旅费,我赚得到。若你想单独旅行,那我就不当跟班。你应该什么也没做吧?你没事吧?快,请给我一个明朗的回音。黑田重治笔。太宰治学兄收。”
“尊函已拜读。您的病情日渐康复诚为幸事。自土佐 (13) 归来后,每日忙于工作,亦不克探视,只要您的病情康复就好。今天为了十日截稿的小说正在拼命赶工。新浪漫派的你,小说得到佐藤氏的推荐赞美,你也起意发愤图强,实是双重喜讯。只要有自信,万事自然顺利。我深深感到,文坛与社会,其实全都是自信的问题。让我产生那种自信的,是自己工作的成果。这是良性循环的理论。所以有自信的人自然胜券在握。寒舍的婴儿,名叫大介。是我外出旅行时内人自行取的名字,我很不满意。但是,她已早早向附近邻居宣布了,我只好含恨饮泣。后言省略,顿首。请多保重。伊马君已自旅行归来。井伏鳟二笔。津岛君收。”
某月某日
“叫我不可回信我偏要写回信。一、关于长篇,不用你说我已觉得太早。本已有丢进垃圾桶的心理准备,这个还是暂时取消吧。已与这封信一同写了延期明信片。反正是明年的预定计划,在明年之前,我也会再想办法。——但,在那之前能否做到独当一面,还是疑问。《新作家》那边,我想连载这次写的百张稿纸的小说。那家杂志,一直想把我当成无名作家。名称是《月夜之花》。虽说写得笨拙,毋宁,还是请宣传这个。因为有你主动替我吹捧抬轿子是最容易的方法。二、我与你的交友,被人以有色眼镜看待也莫可奈何吧。中畑这个人我也只见过一次,若照世人的说法,我看起来应该像是想挑你的毛病找碴儿吧。光是我这边,就已听说我到处讲你坏话的传闻。而且还有人纷纷对我提出忠告。管他呢。你和我看似对立于我而言反而更有趣。就像爱伦·坡与列宁被人拿来比较,议论爱伦·坡对列宁而言是军师,这种八卦消息令人很愉快。最主要的是,我的想法,不愿被人打着友人的名义四处招摇。你的信让我最高兴的,就是其中蕴藏那种秘密的友情支持。你若是神,我也是神。你若是芦苇——那我也是芦苇。三、还有,你的信好像有点多愁善感。因为,我读信时,几乎落泪。我不想把那个归因为我的感伤主义。我像收到情书的小姑娘般脸红了。四、这若是对你来信的答复你就撕掉吧。在我个人认为这只是请托函。唯一的目的,只是请你宣传我这次的小说。五、昨天,有不愉快的客人上门,声称太宰治做得巧妙云云。我不客气地回答:‘他写出了我们。’——今天我深深反思。这或许会成为谣言的来源。——或许我当时只要敷衍一句‘是啊’就行了。抑或我该说‘他是个好作家’?我很难过无法再用过去那么自由的心情饶舌地谈论你。纵使于你我都无碍,若听的人是笨蛋,还是会影响你我的名声。这都是因为太宰治的地位变得太高才造成的。看这样子,我也得迎头赶上才是。那就朝目标努力吧。六、长泽的小说你看了吗?什么‘神秘文学’,那种廉价友情的炫耀,我敬谢不敏。那样或许诚实,但文学这种东西,其实更别扭才对吧。我对长泽的期待减少了。这也是一桩可悲的事。七、虽想见长泽,却终究未见。我一旦变得感伤,就拼命想着自家人关起门做杂志。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但只有你我二人的世界才是最美的吧。八、不可逞强。你说了傻话。你如果先走先挂了那还有什么戏好唱。你必须等我们。在那之前你至少得健健康康等上十年。这需要耐心等候。我的手指都长茧了。九、今后似乎已到了太宰治用力宣传我的时刻。我简直是喜不自禁。‘有个这样的伙伴大家都有好处。’我已打算好了,下次我就对某人(如果最让我不愉快的客人上门)这样说。那些笨蛋八成会四处宣称‘什么狐假虎威云云’。那我到时候就还以颜色说:‘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是老虎吗?’‘而且谁说我不是狐狸。’十、‘君不看双眼色,不语似无愁’ (14) ——好句。那么请多保重,记得替我宣传,就此搁笔如上。林彪太郎。太宰治先生钧鉴。”
“为《盲草纸》合掌膜拜。”(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