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医者仁心(第5/7页)
小孩子哭了,三姨太跑到床前抱起孩子哄着。她让小铃医趴地上给小孩骑一会儿。小铃医摇头说:“先生说让我干杂活,没说让我给孩子当马骑。”三姨太喊:“好,晚饭也别吃了,赏钱也没了!”小铃医只好趴在地上。三姨太把小孩放在小铃医背上。小孩嘎嘎笑着。三姨太朝小铃医屁股踢了一脚喊:“驾!”小铃医猛地站起身,小孩摔在地上。三姨太赶紧抱起孩子放在床上,倒拿着鸡毛掸子,抽打小铃医。小铃医挨了几下,就跑到陆瘦竹面前诉苦。
陆瘦竹问:“你为什么不听三姨太的话?你把道理给我摆明白了,我不但不责罚你,还给你赏钱。”小铃医理直气壮地说:“先生,我老母亲重病在身,不能行走,她每天爬着自己倒尿壶,我欲伸手,老母亲都会呵斥。我小时候,我爹给我当马骑,我很高兴,骑着我爹满院跑,夜里听到我爹的呻吟声,后来老母亲告诉我,说我爹因胃下垂而疼痛难忍。先生,能给人当马骑的,唯有老父;能给人倒尿壶的,唯有老母亲。我老父、老母亲没享受到的,我不能施与旁人,请先生见谅!”小铃医盯着陆瘦竹继续说,“三姨太说不给当马骑,就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赏钱。我没有饭吃,我娘就没有饭吃,我没有赏钱,我娘就会饿肚子。”
陆瘦竹看着小铃医想了一会儿问:“那你伺候我如何?”小铃医点头:“可以,只是还是那句话,我老父、老母亲没享受到的,恐怕先生也享受不到。”
陆瘦竹点点头:“心气好高啊,不过……你还算有孝心,留下吧。”
这天,赵闵堂又来找吴雪初。吴雪初笑问:“又有什么新鲜事啊?”赵闵堂说:“雪初兄,我听说有个孕妇胎死腹中,医院妇产科治了十来天,没排出死胎,他们又怕手术过不了感染关,愁得没招了。听说找了很多中医,没人敢接,怕背黑锅。上回那个官司虽然跟咱俩无关,可也溅了一身泥点子,想洗干净不容易。眼下,这可是个好机会。”
吴雪初笑道:“闵堂,妇科是你所长,看来你动心思了。有把握?”赵闵堂说:“我自己当然没把握,可如果你能伸把手,我心里就有底了。”
吴雪初摇头:“富贵险中求,话是这么讲,可咱爷们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万万不能把已经得到的东西再赔进去。”
赵闵堂回家把吴雪初的意思对老婆讲了。老婆倒是有心:“自打那个官司后,咱们诊所的患者很少,这可是个翻身的好机会。妇科是你的专长,你试都不敢试,难道要让翁泉海抢了先?这事在上海中医界的动静不会小,要不你先接下来,亮个响,如见势不妙,就赶紧撤。”
赵闵堂觉得老婆说的在理,决定出马了。他给那个孕妇切过脉,赶紧回到诊所,找出几本医书翻看,希望有所收获。入夜,月朗星稀,赵闵堂背着手,在院里缓缓地来回走着,琢磨着。夜深了,赵闵堂躺在床上也在思考。赵妻的鼾声传来。赵闵堂忽然来了灵感,急忙起身下床。
老婆问:“你去哪儿呀?”赵闵堂答:“开个方子。”“你的方子好用吗?”“好不好用,试试就知道了。”
赵妻打着哈欠说:“这事还真是悬啊,要不就算了吧。”赵闵堂穿着鞋说:“算不算全是你说的算,再说这都上了高头大马了,全上海中医界都听见动静了,我能说下就下吗?就算下,也得有个下马石啊。”
天刚亮,赵闵堂就来到自家药房,拿着小戥子称药、配药,顾不得吃早饭就忙着煎药。他坐在灶台旁,摇着扇子,不时擦脸上的汗。小龙过来要替他,他说:“你能行还拜我为师干什么?小龙啊,千万不要小看这煎药的功夫,文火武火,汤浓汤淡,先煎后下,时辰长短,都有讲究。李时珍说,凡服汤药,虽品物专精,修治如法,而煎者鲁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则药亦无功……”
药煎好了,赵闵堂和小龙火速送给孕妇服用,他俩就坐在客厅内等待。几个小时过去了,孕妇的丈夫忽然跑进客厅喊:“赵大夫,赶紧进屋看看吧。”赵闵堂进卧室给孕妇切过脉,面露喜色道:“好!有动静了,宫缩启动。”他让小龙赶紧请记者来。
记者一进门就问:“赵大夫,您说孕妇二十四小时之内定会排出死胎?”赵闵堂笑道:“要是没有把握,我怎敢劳驾你们呢?”摄影记者忙给拍照。
记者问:“赵大夫,我听说孕妇的病着实难治,上海中医界的大夫大都不敢接手,您为什么敢呢?”赵闵堂侃侃而谈:“你说的没错,此病治愈甚难,可病高一尺,医高一丈,我这人就不信邪,不信天下没有我治不了的病!不不不,是天下没有大夫治不了的病,那个‘我’字一定要改掉。虽然我医术精湛,但学无止境,得谦虚啊!从医者,以治病救人为第一要务,更何况我还对妇科有极为深入的研究。远的不说,就说在这上海滩,碰上这种病,我不伸手,谁还能伸手呢?”临走前,赵闵堂让孕妇的丈夫尽管放心,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