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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可能现在还太早了点。”试了一会儿后,火见子完全失望,再次丧失了信心。
鸟谨慎地控制着自己,不发表对火见子的批评。
“可是,另外能让孩子安静下来的办法,我就不知道了呀。”火见子束手无策。
“只能这么走了,走吧。”鸟说着,关上了自己这边的车门。
“药店的表刚才是四点钟,我想五点之前能赶到医院。”火见子边发动汽车边说,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又向那令人不快的北方出发了。
“他该不会哭上一个小时吧。”鸟说。
五点十分,婴儿哭得疲倦,睡了。但他们还没有找到目的地。他们的车已经在一个洼地里转了五十多分钟了。那是一片夹在南北相对的高台之间的洼地,他们的车上岗下坡,几次穿过同一条细而弯曲的浑浊河流,迷在一条死胡同里,最后又向高台的方向开去了。火见子记得曾经把车直开到那个堕胎医生的医院玄关门口,登上高台,她就可以确定医院所在的大概位置。可是,车进入房屋密集的洼地,在铺设简陋纵横交错的狭仄小路上,他们连自己的车前往的方向都搞不清楚了。好容易开到了火见子记得的那条小路,一辆决不肯让路的小型卡车迎面驶来,他们只好把车倒后一百米左右。等到小卡车开过去,他们想再返回去的时候,却在和刚才不同的路口拐了弯,而下一个路口又是单行线,开进去就倒不回来。
鸟和火见子一直沉默着,他们都担心因为过于急躁而说出伤害对方的话。这个十字路口其实已经经过了两次了,就连这样一句话,都感觉有可能导致他们之间产生尖锐的裂痕。他们几次从一个小小的警察值班岗亭的门前经过,那是一座破旧的村公所似的房子,车连续几次开向这座前面立着两棵枝叶形状不同的银杏树的房门口,每次他们都提心吊胆,害怕引起树后的警察的注意。他们从没想到去问问警察,那个医院到底在哪儿。他们甚至不肯到路旁商店去和店员确认一下那家医院所在的街名。一辆拉着头上长瘤的婴儿的跑车,打听一家名声不好的医院,说出来难免招惹麻烦。医生在和火见子通电话时特意叮嘱过,来医院时不要在附近的烟酒店停留。因此,他们只能这样无休无止而又大摇大摆地兜圈子。恐怕转到明天天亮也到不了要去的医院吧?可能那种为弄死婴儿而设立的医院本来就不存在吧?这些念头固执地纠缠着鸟,强烈的倦意又使得鸟昏昏欲睡。他害怕自己真的睡着了,睡篮从膝上滑落下去。如果婴儿头上的瘤子表皮是覆盖从头盖骨里溢出的脑浆的硬膜,滑落下去立刻就会撞破吧。渗到变速挡和脚闸之间的泥水把他们的鞋子弄得很脏,如果婴儿掉到那里,呼吸困难,很快就会痛苦地死掉吧。那真是最可怕的死。鸟拼命地在睡意中挣扎。某一瞬间,鸟一下子沉浸在意识的深渊。火见子紧张地喊:“别睡呀,鸟。”
睡篮差点从膝盖上掉下来,鸟颤抖地紧紧把它抱住。
“我也困呀,鸟。我担心要出事。”
浓重的暮霭已经降临洼地,风停了,雨还盘踞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车窗蒙上了一层水汽,视线变得模糊。火见子打开前照灯,只有一侧亮了。火见子那个孩子气的情人的破坏行为开始发生作用。当他们的车又一次来到那两棵银杏树前,终于有一位貌似农夫的年轻警察从屋子里从容走出,把他们叫住。
两人满是汗污的苍白面孔和可疑的形迹,都暴露在弯腰从打开的车门向里探望的警察的眼睛里。
“驾照!”警察说,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年龄和鸟的预备学校学生差不多的警察很确切地知道自己吓住了他们,心情特别愉快。“你们这个车一只眼哪,第一次打这儿过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不过,你们既然从这儿逃掉了,怎么又跑回来转圈子?这回可没办法了。只有一只眼睛亮着,还这么悠闲地开,真是没法子呀,因为这关系到我们警察的威信!”
“知道了。”火见子的声音毫无感情。
“还带着孩子?”警察对火见子的态度很不满,“请把车放在这儿,把孩子抱下来。”
睡篮里的孩子脸上呈现出异样的红色,鼻孔和张开的小嘴一起发出明显异常的急促呼吸声。莫不是得了肺炎?这担心竟使鸟瞬间忘记了正在探头窥望的警察的存在。鸟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感到异乎常人体温的灼热。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叫。
“怎么了?”警察惊讶地问,恢复了和他年龄相符的幼稚的声音。
“孩子病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前照灯坏了,就这么开出来了。”火见子说。她想乘警察态度游移而蒙混过去,“可是,又迷了路,正想不出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