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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吃母乳一直吃到了3岁,到这年冬天的时候才断了奶。从那时起,她的内心有了某种变化:一件事情已经停止,而另一件事情从此开始了。

她坚持自己的主张,终于如愿以偿。她有时候会认真地说服甘特,大谈博览会的刺激;有时候,会趁他晚饭前大肆吵骂的时机,以此作威胁来反驳他两句。而对于将来打算达到什么目的,她本人也说不清。但是她认为这的确是一次开始。而她总算是如愿以偿,达到了目的。

甘特难抵新大陆的诱惑,终于屈服了。他先在家里待了一段日子,等一切顺利后,他便会再去那里。他曾经为此兴奋不已。一种久违了的青春又开始在他心中涌动起来。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对寂寞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潜伏着无数看不见的影子。再有一年海伦就要毕业了,而她也跟他待在一起。一想起她即将要离开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不免更加酸楚。现在海伦已经快14岁了。

4月初的时候,伊丽莎怀抱着尤金,带着一群兴高采烈的孩子们上路了。尤金被这一番折腾搞得莫名其妙,但是他感到既好奇又兴奋。

塔金顿一家、邓肯一家相继前来送行,大家都流着眼泪互相吻别。塔金顿夫人吃惊地看着伊丽莎,其实所有的邻居们都被她最近的转变搞糊涂了。

“哎呀,哎呀,谁也说不准,”伊丽莎眼里噙着泪说,同时非常喜欢自己制造的这个离别气氛,“要是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我们可能会在那里定居下去的。”

“你们肯定会回来的,”塔金顿太大满脸真诚地笑着说,“哪里都比不上阿尔特蒙。”

他们一家人乘坐街车去了火车站。本恩和葛罗夫高兴地挤在一起,看管一大筐午餐美食。海伦神情紧张,手里抓着一包包的东西。伊丽莎盯着女儿那两条细长的腿,心里琢磨着买半价票的事。

“我说,”她用手捂住嘴笑了笑,然后推了推甘特,说,“她得蹲下来才好,你说呢?”又对女儿说:“要不然他们不会相信你还不到12岁呢。”

海伦怯生生地移动了一下身子。

“我们用不着那样。”甘特咕哝道。

“这有什么嘛!”伊丽莎说,“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他看着他们走进车厢,等一个很热情的列车员将她们安顿好后,他才放下心来。

“好好地照顾她们,乔治。”他说完后顺手塞给他一块钱硬币。伊丽莎在一旁嫉妒地看着。

他用满是板刷胡子的脸匆匆在每个人的脸上蹭了一下,用他那双大手在小女儿瘦削的肩上拍了拍,然后又把她拢在怀里。伊丽莎看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夫妻二人感到语塞而窘迫。这次出门的新奇和荒谬、生活中说不清的摸索,都使二人无言以对。

“好啦,就这样吧,”他说,“我想你知道怎么做。”

“嗯,你听我说,”伊丽莎噘了噘嘴,朝车窗望了望,然后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也不愿意多说什么。火车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出发了。他举止笨拙地亲了她一下。

“一到那儿就给捎个信来。”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匆忙地下了火车。

“再——见,再——见。”伊丽莎喊道,抓起尤金的小手朝月台上那个瘦长的人影挥舞着。“孩子们,都过来和爸爸挥手说再见。”孩子们一齐挤到窗边上来。伊丽莎忍不住哭了起来。

尤金睁大眼睛注视着太阳渐渐西沉,看见水面上、田纳西峡谷里的岩石都被染得通红。迷人的河流蜿蜒在孩子的脑海里,终生难以忘怀。多年以后,他在梦中仍然能想起这条大河的奇特、神秘和美丽。在惊异的心理之下,他也随着火车车轮富有节奏的轰隆声沉入了梦乡。

他们的住处是街角的一套白色房子。房前有一小块草坪,在街道旁有一条窄长的小道。他模糊地记得这儿距热闹的市中心还很远——他记得好像有人说过有四五英里远的路。那条河流去哪里了呢?

有一对双胞胎男孩,长着直挺的黄头发,小脸又瘦又丑,每天都会骑着三轮脚踏车从他家的门前来回跑过。他们穿着白色的男童水手装,上面配着蓝领子。他一见到这两个孩子就很讨厌他们。他好像听谁说过他们的父亲为人不大好,曾经跌倒在电梯里,摔断了腿。

他们的房子后面有一个后院,四周都用红色的木板围了起来。在一角有一个红色的谷仓。多年以后,史蒂夫返回家后说:“现在那一带全都盖上房子了。”

有一天,在炎热的后院里晾晒着两张小床和被褥。尤金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鼻孔里嗅着热床垫散发出的气味,两条小腿懒洋洋地跷起来。卢克躺在另一张床上,两人都在啃桃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