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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开幕式完毕之后,我们挤上几辆大巴士一同驶往苏佩勒冰河,参加在那里举办的露天欢迎酒会,享用香甜热红酒、草莓和各式小点心。当我们还待在冰川博物馆里面的时候,旅馆的工作人员早已把一切都摆放妥当。等到我们抵达以后,那位友善的旅馆女主人很快又发现了我(她在之前二十四个小时内显然忙得焦头烂额)。我相信她早就明白,我是为了参加气候展览会的揭幕仪式才来到他们那里,而且几个小时以后,我还得于午餐时间在旅馆内简短致辞。

她面露热忱友好的微笑向我走过来,而且她问起了你。

她问道:“您太太在哪儿呢?”

我实在不想让她失望,而且我根本就没办法那么做,苏伦。所以我干脆告诉她,你匆匆离开了,因为我们在卑尔根的家中突然出了一点事情。

“跟小孩有关吗?”她继续追问。

我随便撒了个谎表示:“无关,是关于一位老阿姨。”

她站在那里考虑了几秒钟,或许她还拿捏不定,到底可以对私事关心到何种程度。

接着她又问道:“那你们有小孩吗?”

我该说些什么呢?之前我早已开口撒谎,现在我总不能改口表示:我们纯粹是凑巧在此地重逢而已,其实我们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我只得设法用最含糊其词的方式作出回答。

“有两个。”我一面开口一面还点了点头。毕竟那种说法跟事实相去不远,因为你有两个小孩,而我自己也有两个小孩。

但她还是不肯罢休,想知道更多有关我们小孩子的事情。而我不知为何缘故,只是紧咬着卑尔根不放。我对自己的两个女儿未置一词,反而只是简单地提起十九岁的英格丽和十六岁的乔纳森——虽然我是在几个钟头以前与你重逢的时候,才刚刚听说了有关他们的事情。这样一来,我只能不断地想办法继续圆谎,而那就意味着:说谎的人必须要有很好的记忆力。总而言之,我把自己假装成你的丈夫。

想必她快速心算了一下,因为她问道:“哦,真的吗?你们拖了那么多年以后才生小孩?”[4]我心里想着,莫非她期待我坦白承认:当初我们还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已经在明达尔旅馆里面“造人成功”?

但我只是指着冰河开口表示:“当年它比现在大了很多。”

她点了点头,并且笑了出来。我不晓得她在笑什么。她说道:“能够重新见到你们两个人,真好!”

此时各种杂感在我的脑海中快速盘旋。或许它们主要是围绕着我俩分离以后各自所过的生活打转。但是我也想起了位于雷夫斯内斯[5]的渡轮码头、莱康厄尔的警察巡逻车,以及明达尔山谷的桦树林。

我朝着冰河的方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可是我更担心喜马拉雅山脉的冰河。那里的好几千条冰河也在不断后退,而且它们为数亿百姓提供水源。”

在她把我的杯子重新倒满以后,我便转身逃避更多的问题,沿着蓝绿色的溪流向下走了几步路。走着走着,我想起了你在那天晚上拿进我们的旅馆房间,最后还顺手带回奥斯陆家中的那一本书。自从遇到“红莓女”以后,它就像一把剑似的阻挡在我们中间。假如你没有凑巧发现那本书的话,我俩很可能直到今天都还会继续在一起。对此你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本来我俩应该还应付得了关于“红莓女”的问题。可是你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已经把她置入一个内容扩大了许多的脉络。

斯坦,虽然千思万绪涌上心头,但现在我必须结束了。我现在要关机,随后几天内我会从卑尔根继续跟你联络。


[1]松恩湖(Sognsvann)是奥斯陆北郊森林内的湖泊,湖周3.3千米。苏伦和斯坦昔日公寓的所在地“克林舍”(Kringsj.),以及斯坦夫妇所居住的“诺德贝格”(Nordberg)都位于松恩湖附近。

[2]斯诺里·斯提尔吕松(Snorri Sturluson, 1179—1241),是古冰岛历史学家、诗人和政治家。

[3]卡尔瓦多斯(Calvados)是法国“下诺曼底”卡尔瓦多斯省特产的苹果白兰地。

[4]苏伦和斯坦都出生于1952年,书中的故事发生在2007年,二人首度前往明达尔旅馆的时间则是1976年。旅馆女主人心算以后不难发现:19岁的英格丽出生于1988年,而那年苏伦已经36岁。

[5]雷夫斯内斯(Revsnes)位于松恩峡湾南岸的莱达尔(L.rdal),是苏伦和斯坦1976年在“埃德勒瓦特内”肇事逃逸之后前往的渡轮码头(见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