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9/10页)

“然而抵达时的情景更为凄切。年轻的朋友们,看吧,听吧:与他共同奋斗过的人们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放声痛哭。亲爱的领袖回到他们身边,可是他已人逝骨寒。走时他生气勃勃、精力充沛,给他们以热和光;如今归来,他已冰凉,好似一尊铜像。哦,令人绝望啊,我年轻的朋友们。黑人们感到悲哀绝望!此刻这一切又浮现在我眼前:他们茫然地在校园里徘徊,每一块砖、每一只鸟、每一棵草都能唤起珍贵的记忆;而每一份珍贵的记忆又深深地敲打着他们内心的悲痛。哦,是的,当时有些人今天还在,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是仍然献身于奠基人的理想,仍然在葡萄园里耕作。可是那时他们面前安放着覆盖黑色幔布的灵柩,这不能不使他们记起奴隶制的黑夜,不能不使他们感到那漫漫长夜又将临头。他们闻到了暗无天日的气息,闻到了陈腐的奴隶制的气息,那比枯尸的臭气还要难闻。而他们心爱的光明却已经被钉进了蒙上黑布的棺材,他们光辉的太阳已经被推到了乌云的背后。

“哦,那如泣如诉的喇叭奏出了凄楚的哀调!此刻我仿佛听见了守在校园四角的喇叭为阵亡的将军吹起了军队的哀乐;一次又一次宣布这悲痛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在那木然沉寂的气氛中彼此诉说着这意想不到的悲哀,仿佛这一切他们无法相信,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喇叭在悲咽,好像是心地善良的妇女在哭她们的亲人。人们来到学校,唱起了古老的歌曲,表达他们不可名状的悲痛。黑,黑,一片漆黑!黑人们陷入了黑沉沉的哀思,黑绉纱好似披在他们赤裸的心上;他们毫不掩饰难受的情绪,高唱着黑人的民间哀歌,怀着悲痛的心情缓步前进,挤满了弯弯曲曲的便道。他们在枝梢低垂的树下啜泣、痛哭。他们轻声低语,好像荒野上的风在呻吟。最后,他们汇聚到了小山的斜坡上,泪水浸湿的眼睛所能见到的地方,到处都伫立着人群,他们低头致哀,轻声吟唱。

“随后是一片肃静。孤零零的棺穴两旁堆满了致哀的鲜花,戴着洁白手套的十二只手肃穆地拉着真丝绞成的挽索。那可怕的沉寂。致完悼词之后,有人投出一朵惜别的野玫瑰。花儿慢慢地散开了,花瓣像雪花一样飘落在缓缓下降的灵柩上。最后,终于入土了;又回到了千古的尘土之中,又归于又冷又黑的大地……我们众人的……母亲。”

巴比停了下来。整个教堂内肃静无声,我都可以听到校园那边发电站的马达像激烈跳动的脉搏,震动着黑夜。不知在什么地方从听众中传出了一个老年妇女凄切的哭声,最初像是语不成句的哀歌,最后却完全成了哭泣。

巴比站在台上,头往后仰,胳膊生硬地贴住两侧,拳头攥得紧紧的,好像是竭力在控制感情。布莱索博士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脸。我旁边有人擤鼻涕。巴比摇摇晃晃地向前迈了一步。

“哦,是啊,哦,是啊,”他说。“哦,是这样。”这也是光荣事迹的一部分。不过,不要把这当成死,应当看作生。一颗伟大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就仿佛造物主复活一样,这种子一到季节就会结出果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即使不是在肉体上,至少在精神上是这样一颗伟大的种子。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在肉体上也是一颗伟大的种子。你们的现任领导不就成了他的化身吗?不是他的再现吗?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怀疑,不妨看看周围的一切吧。我年轻的朋友们,我亲爱的年轻的朋友们!我怎样才能向你们说明你们现在的领导人是怎样一种人呢?我怎样才能向你们表明他是如何恪守对奠基人的誓言,如何认真地履行他的领导职责呢?

“首先,你们该记住学校当时的样子。不错,那时已经是一所重要学府了,可是只有八幢大楼,现在呢,增加到了二十幢;当时教师只有五十人,现在却已有二百人之多;过去学生仅几百人,现在听说已多达三千。从前都是些碎石子路,上面跑的不过是牛车、骡车或是马拉的大车,可是今天你们有了柏油马路,上面来往行驶的是汽车。阔别多年之后重访这所学府,在郁郁葱葱、花香扑鼻的校园里漫步,在物产丰盛的农田里蹓跶,我内心的喜悦,实在非言语所能形容。啊!还有那座了不起的电厂,它供电的范围超过了很多城镇,而且都是黑人在管理操作。因此,我年轻的朋友们,奠基人的光华不是还闪耀着吗?你们的领导人千倍地完成了他的诺言。我这样表彰他,他受之无愧,因为他是开创一项伟大而高尚事业的建筑师之一。他是他伟大的朋友的可靠继承人。他卓越的领导才能使他成为我们的重要的政治家,这绝不是偶然的。他就是一种伟大的化身,值得你们大家仿效。我奉劝诸位以他为楷模造就自己。你们每一个人今后都要追随他的足迹。伟大的事迹还在后头,因为我们的民族虽然蒸蒸日上,但还很年轻。传奇式的事迹尚待创造。要勇于肩负起你们领导人的重担。奠基人的事业将永放光辉,我们民族的历史将是不断取得胜利的英雄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