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6/13页)

“瞧,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个人说。“我是奉命而来的。你们在浪费我的时间。”

“我们要进去!”那个老太太说。

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我的思想几乎跟不上它:只见那位老妇人抓牢《圣经》往台阶奔上去,她的丈夫跟在后面,而那个白人在他们面前站定,伸出手臂嚷道:“我要把你们关起来,老天作证,我要把你们关起来!”

“不许碰那个女人!”人群里有人说。

在台阶的顶端,老两口推着那个男人,接着我看见老妇人往后跌倒,群众被激怒了。

“抓住那个狗娘养的警察!”

“他打她!”一个西印度群岛的妇女对着我的耳朵尖声喊叫道。“那个缺德的畜生打了她!”

“往后站开,不然的话,我可要开枪了,”那个人喊道,他拔出一支手枪,眼睛射出疯狂的光芒,退进门口去,那两个因为表现规矩而享有特殊待遇的犯人,臂弯里抱满东西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发誓我要开枪了!你们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可是我要开枪了!”

他们踌躇了。“那家伙里面只有六颗子弹,”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喊道。“子弹打完以后看你怎么办?”

“是啊,你他妈的肯定跑不了。”

“我看你还是别管好,”那个法警高声说。

“你以为你可以上这儿来打我们的女人,你这个蠢货。”

“别他妈的扯淡了,让我们把那个杂种撵走!”

“你们还是再想一想好,”那个白人叫道。

我看到他们开始往台阶上走,突然觉得脑袋好像要裂开了似的。我知道他们就要对那个人发起攻击,我既害怕又愤怒,既抱着反感又被强烈地吸引住了。我愿意这件事发生,可是又害怕由此而造成的后果,我被眼前的情景激起了义愤和怒火,然而我心里又感到恐惧;不是为那个男人担忧,也不是害怕一场进攻所带来的后果,而是对目睹暴力行为可能从我自身释放出来的东西感到担心。而在所有这一切的底下,我一生所学到的所有那些用来缓冲的措辞都在翻腾着。我好像在一个大黑洞的边沿上摇摇欲坠地走着一样。

“不,不,”我听见自己叫嚷的声音。“黑人们!兄弟们!黑人兄弟们,这不是办法。我们是守法的。我们的民族是守法的,是不轻易发怒的。”

我急忙挤过人群,站到台阶上,面对眼前的人不加思索地、然而出自矛盾的心理急速地说着。“我们的民族是守法的,是不轻易发怒的……”他们停下来留神听着。甚至连那个白人也吃了一惊。

“是的,可是现在我们发狂了,”一个人大声喊道。

“对,你说得对,”我回答道。“我们感到愤怒,但是我们要考虑得周到一点。让我们,我是说我们不要……我们要向那位伟大的领袖学习,他那明智的行动在前几天的报纸上登载着……”

“什么人?谁啊?”一个人操着西印度群岛口音喊道。

“跟我来,让这个警察见鬼去吧,我们要在他们的人到达之前把他抓住……”

“不,等一等,”我嚷着。“让我们跟着一个领头的,让我们组织起来。组织起来。我们需要像那个明智的领袖一样的人,你们看过关于他的报道了,事情发生在亚拉巴马州。他意志坚强,能够选择聪明的事去做,不管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是谁?老兄,是谁?”

这就是了,我想,他们在留心听,他们很想听。没有人笑。如果他们笑,那我就没命了!我提了提气。

“那个聪明人,”我说,“你们看过关于他的报道了,当那个从匪群里逃出来的亡命之徒跑到他的学校要求庇护的时候,那个意志坚强、足以做合法的事情、做守法的事情的聪明人,把他交给维护法律和秩序的部队了……”

“哦,”传过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哦,那么他们就可以对他施加私刑,打屁股了。”

哎哟,天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的技巧太蹩脚了,完全没达到预期的结果。

“他是一个有见识的领袖,”我嚷着。“他不超越法律的范围。那到底算不算该做的聪明事?”

“对,他确实聪明,”那个人愤怒地嘲笑着。“现在让开路,我们要揍这个警察。”

人们叫着嚷着,而我却以大笑来作答,好像中了魔似的。

“但是那样做不是合乎人情吗?毕竟他要保护自己,因为——”

“他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告密者!”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的意味。

“对,你们说得对。他是聪明人,也是个胆小鬼,但是我们怎么样呢?我们要做什么呢?”我嚷着,突然被这个回答弄得激动起来了。“瞧他。”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