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7/10页)

克利夫顿向他猛冲过去。我摇摇头,连忙拦住了他。“快走,这人疯了,”说着,我拉拉他的手臂。

拉斯紧握双拳连连捶击大腿。“我疯了,伙计?你说我疯了吗?瞧瞧你们俩,再瞧瞧我——难道这算神志清醒?三个黑人站在三个黑影里!三个黑人由于白人奴隶主的挑拨竟在街头打斗起来?这也算神志清醒?这叫做有觉悟,有科学理智?这就是二十世纪的现代黑人?见鬼去吧,伙计!黑人打黑人——这叫做有自尊心?他们给了你们什么甜头才使你们背叛——他们的老婆?你们会上这个当?”

“我们走吧,”我说。我边听边回想过去,突然间,在这一片黑沉沉的街头当年格斗的恐怖气氛又历历在目,而克利夫顿神色严峻,盯着拉斯有些出了神;他从我手中挣脱手臂。

“我们走吧,”我重说一遍。而他却站在那儿瞅着拉斯。

“你走就行了,”拉斯说,“他不走嘛。你变质了,可他是个真正的黑人。要是在非洲,这个人就是个酋长,一个黑人国王!可是在这儿,他们说他强奸他们的半死不活的女人。我断定这个人用棒球棒是打不过他们的——真他妈的!这是彻头彻尾的愚蠢!从摇篮到坟墓,用脚踢他屁股,踢了一辈子,反倒叫起他兄弟来了?这算数学?算逻辑?看看他,伙计,睁开你的眼睛,”这时他对我说,“我生相威严,我会摇晃这个混账世界的!在日本、印度他们都知道我——实际上所有有色人种的国家都知道。年轻!聪明!这个人是个天生的王子!你眼睛到哪儿去了?你的自尊心到哪儿去了?为他们这批王八蛋效劳?他们的日子屈指可数了,不消多久就要完蛋,而你还在他们跟前鬼混,还以为这是十九世纪。我真不明白你。我是无知吗?回答我,伙计!”

“是无知,”克利夫顿冲口说道。“见鬼,是这样!”

“你以为我疯了,是不是因为我英语说得差?见鬼,英语不是我的母语,伙计,我是非洲人!你真的以为我疯了?”

“是疯了,疯了!”

“你相信吗?”拉斯说。“他们给了你什么?黑兄弟?把他们的臭女人给了你了?”

克利夫顿又冲了过去,我又一次把他拉住;而拉斯仍然没有退缩,他的头发闪着红光。

“女人吗?真他妈的,伙计!难道那是平等?是黑人的自由?拍拍肩膀,再来点冷冰冰的甜言蜜语?想入非非!就那么便宜让他们把你收买了,伙计?他们对我们的人民都干了些什么?你的脑子到哪儿去了?这些女人都是些骚货,伙计!是祸水!要知道那些上层白人恨黑人,这是明摆着的。所以他用了这批骚货,要你们这些年轻黑人为他干肮脏的勾当。他们害了你们,也害了黑人。他们是在耍弄你们,伙计。让他们自己打自己,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要组织起来——组织是件好事——不过我们要组织的是黑人。黑人!让那些狗娘养的见鬼去吧!他带了个妓女来,告诉黑人他的自由就在她的皮包骨的大腿裆里——而那个王八,他却夺走了一切权力和资产,什么东西也没有黑人的份。那些好心的白人妇女呢,他告诉她们说,黑人都是强奸犯,得把他们关起来,得让他们永远愚昧无知,而这时他就趁机把黑人搞成一窝私生子。

“黑人什么时候才会对这种幼稚的叛卖行径感到无法忍受呢?他们笼络了你,结果你连你自己的黑人智慧都不相信了?你还年轻,别小看自己,伙计。可别自暴自弃!要把你创造出来得耗费多少亿加仑的鲜血啊。要是你看清了自己的内在力量,你就会成为人中王侯!一个人,当他一无所有,赤条条一丝不挂,他就很清楚他是一个人,不用别人来指点他。伙计,你堂堂六英尺之躯,既年轻又聪明。你是黑人,生来漂亮——别人如果说你不是这样,可别依他!你如果不是这么一个人你早死了,伙计。死了!我早就把你杀了,伙计。‘规劝者’拉斯举起了刀子准备干了,可是他下不了手。我问自己,你干吗不干呢?我说,现在就干;可是另一个念头对我说:‘不行,不行!说不定你是在杀你的黑人之王!’我就应声说,对,对!所以我才对你的侮辱行为不去计较。伙计,拉斯看得出你作为一个黑人是有远大前程的。拉斯不会牺牲他的黑人兄弟来为白人奴隶主效劳。相反,他哭了,拉斯是人——这不用白人开导——拉斯哭了。所以老弟,你干吗不认清你作为黑人的责任,干吗不到我们这一边来?”

他的胸脯在一上一下地起伏,刺耳的嗓音里夹着哀告的音调。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规劝者”,虽说他言语粗鲁,颠三倒四,但辩解起来连我也被吸引住了。他站在那儿等我们回答。不料一架大型运输机从一排建筑物的上空低飞过来,我抬起头看到引擎处火一般的红光,这时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语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