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利(第8/12页)

吕利麾下所有伟大的歌唱家同时也是伟大的演员。博马维尔是一位天才的悲剧演员,迪梅尼是一位无可挑剔的演员,而克莱迪埃的戏剧天分并不比他少;圣·克里斯托弗和德·罗什瓦的高贵和悲剧激情则可以与法国喜剧院最著名的女演员们抗衡。吕利的歌剧是一种朗诵和戏剧表演的学校,而他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吕利对艺术的贡献就是这些吗?还不止。

“他对舞蹈的贡献几乎与对其他领域的贡献一样大。芭蕾舞《爱情与巴克斯(酒神)的盛宴》中的部分音乐是由他创作的;在以后的歌剧中的芭蕾舞片断中,他起到了几乎与博尚同样重要的作用。他改进了入场方式,设计出富有表现力的舞步来满足主题的要求,必要时,他会在舞蹈演员面前做示范跳跃,以便使他们更好地理解他的想法。由于他从未学过跳舞,因此只是时跳时停。但是,他观察别人的习惯以及他对一切属于舞台的东西超常的领悟力使他能够跳舞,虽然没有受过良好的训练,但至少具有迷人的活力。”(勒塞夫)

这就是这位矮小的男人担在肩上的重任。在歌剧王国中,没有哪一个部门不是处在他的指导、监督之下。在这个非常难以管理,以至让十八世纪歌剧院每位音乐家和导演都懊丧不已的世界里,他的学生没有一人敢退缩,也没有谁敢反抗这位来自无名之地的意大利人,这位法语吐字不清的厨房帮工。

“他在整个音乐界都有相当的权威,首先是凭借他的天才,职位,财富,恩惠和影响力。他的两条基本处事原则使他征服了音乐王国(通常这个王国对其领导者而言就像英国人和波兰人在他们的君主眼中那样难以控制),即出手大方和不允许别人同他亲近。他可能受到男演员们的喜爱,因为他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并且维持良好的关系。但是他从不与这些人说笑,而且从未在剧院的女演员中寻找情妇。”(勒塞夫)

任何人若想让这些女士保持纯洁,或者至少表面如此,这种谨慎都是必要的:“他很小心地保持他的剧院的好名声。那时的法国歌剧院虽非冥顽不化,但却是行事谨慎。”(勒塞夫)

有一则故事(但这个故事已经被否认了)讲述的是吕利曾经在德·罗什瓦即将成为一名母亲时踢过她,目的是教训她记住她的错误。这样的残忍或许值得怀疑,但是依吕利的脾气,很有可能发生过这种事情;其他行为证实了他在任何妨碍他的事情上的不近人情,因为他不允许他的工作受到干扰:

“我可以担保在吕利的统治下,女演员不允许一年中患感冒六个月,男演员不允许一周有四天喝醉。他们不得不适应一些与别的剧院完全不同的情况。”

或许勒塞夫有些倾向于夸大他的主人公的权力,因为即使是在吕利时代,歌剧演员也经常患感冒。拉·布吕耶尔在一篇题为《都市》的文章中提到德·罗什瓦患了风寒,有一周不能演唱。但是,比起日后的情形,这样的感冒或许在那时只是一个让艺术不太可怕的敌人,因为这些演员和他们这样的把戏必须同一位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高一筹、还要狡诈的演员(吕利)相抗衡。我们知道吕利死后,歌剧院处在那种无政府状态之中,但是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进展顺利,没有任何流言蜚语。

联想到一个世纪后,格鲁克如何困难重重地在混乱的歌剧院里建立秩序,并且使歌唱家和管弦乐队反复无常的心态顺从于他本人的意愿,我们可以想象出吕利为了维持对这群音乐家牢固的控制所使用的坚强毅力。如果说,格鲁克在大部分的歌剧改革中,以及在他的许多艺术思想中——把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无政府状态的歌剧带回到吕利逝世时遗留下的水平的话,那么,这对吕利来说就是个不小的夸奖了。

吕利艺术的壮观和盛行

吕利的歌剧中包含许多风格迥异的构成元素:芭蕾喜剧,宫廷歌曲,流行歌曲,戏剧宣叙调,哑剧,舞蹈及交响音乐——是新老形式的混合体。如果只考虑其构成元素,而不考虑控制全剧的个人思想,人们会认为吕利的作品是个大杂烩。但是,凭借吕利的思想惊人的条理性,他把他的原材料融成一个整体,一幢结实的建筑,这里,每种物质似乎都嵌在灰浆里,成为这座大厦不可分的一部分。你必须把它作为一个整体的大厦来欣赏。纵使吕利久负盛名,在艺术大师中有资格占据很高的地位,但这也不是因为他是一位诗人加音乐家,而是因为他是一位音乐家加建筑师。他的歌剧构筑得合理而牢固,尽管它们不具备那种组织上的和谐统一。这种和谐是瓦格纳的戏剧和我们这一时代歌剧的特征,它们或多或少都是直接从交响乐进化而来,使我们从头到尾感觉到主题的逐渐发展,像一棵大树与它的枝权那样。在吕利的作品中,代替有机的统一的是一种无机的统一——这种统一源于理性,精致,均衡的比例感,是罗马式的构造。想想卡瓦利和塞斯蒂以及整个威尼斯歌剧中的那种不定形的构造——一堆不知如何堆积起来的歌曲,而每一场戏就像一个尽可能塞满各种物品的抽屉,一样压在另一样上面!因此我们理解了圣·埃夫勒蒙——一位平时不甚勤奋的评论家的话:“我不会把巴普蒂斯特的歌剧同威尼斯歌剧相提并论来侮辱他的名声。”或许卡瓦利一首优美的歌曲就显现出比吕利整出歌剧更多的音乐才华。但是我们不能忘记卡瓦利挥霍了他的才华。吕利具备我们的古典世纪的完美特征:他知道如何利用他的天分,他具备了条理感和结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