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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这汉子的鼓点,三十把寒光闪闪的钢刀一齐挥舞起来。左劈右砍的,迅猛异常,简直快如闪电,让人在一旁看得禁不住胆战心惊、毛骨悚然。由于每个人前后左右一尺五寸的范围内也都站着个活人,并且同样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同样左劈右砍着,只要出现分毫的不协调,势必造成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倘若人站着不动,仅仅是前后左右地挥动刀子,或许还不算太危险,可事实上这三十条汉子还一会儿跺着脚齐刷刷地转向一边,一会儿滴溜溜地转上一圈,一会儿又膝盖打弯蹲下来……只要相邻之人快上一秒或慢上一秒,自己的鼻子或许就要被他割掉,而对方的脑袋可能也会被自己削去一块。由此可见,白刃钢刀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一尺五寸见方的空间之内,前后左右每一个人都必须朝着同一个方向,以同样的速度来挥舞钢刃。真是令人惊叹不已!这玩意儿远非汐酌啦关扉[16]之类的舞蹈可比了。

一打听,说是不练到熟而又熟,是很难做到如此整齐划一的。其中难度最高的,据说还是那位唱着“万岁”调的“咚咚”君。三十条大汉的举手投足、弯腰屈膝,全凭这位“咚咚”君一人的鼓点而决定。你看他“咿呀呀、哈啊——”拖着九转十八弯的长腔哼哼着,完全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其实他的责任最为沉重,自然也最费心力。真是不可思议啊。

我跟豪猪全神贯注地观看台上的舞蹈,正激动不已、叹为观止的当口儿,二十来丈开外的地方突然爆发出“哇——”的呐喊声,刚才还稳稳当当各自观赏游览的人们,猛然慌乱起来,如同潮水般开始或左或右地涌动起来。

“打架了!打架了!”

一片嚷嚷声中,只见红衬衫的弟弟从别人袖子底下钻出来对豪猪说道:

“老师!他们又开仗了。中学生为了报早上的一箭之仇,正在跟师范生决战呢。老师,您快来吧。”

说完,他一缩脑袋,又消失在人海之中,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豪猪口中嘟哝道:

“这帮不肯消停的小混蛋,报的哪门子仇呢?”

说着,便避开四处奔逃的人群,撒腿朝出事地点跑去了。想来他认为不能坐视不管,要前去平息事端吧。我自然也不会逃避,紧随着豪猪的脚步也奔赴了“战场”。

此刻正是激战方酣,双方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师范生大约有五六十名,而中学生的人数比他们多出三成左右。师范生全都穿着校服,中学生在庆典仪式后大多已经换上了日常的和服,因此,敌我双方一目了然。然而,双方正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叫人想拉架也无从下手。

豪猪似乎也颇觉为难,在一旁怔怔地观察了一会儿眼前的乱象,最后,他看了我一眼,说:

“顾不了许多了,得赶紧将他们拉开。要不,警察来了就麻烦了。”

我二话不说,一下子就冲到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住手!快住手!你们如此胡闹会损害学校名誉的。还不住手!”

我极尽全力叫喊着一路往前冲,想在敌我双方的交界处冲开一条通道。可事实上根本办不到,才冲进去三四米,便进退两难,动弹不得了。

眼前一个大个子的师范生,正与十五六个中学生扭打在一起。

“叫你们住手,还不住手?”

我冲上去一把揪住了那师范生的肩膀,想把他拉开。正在此时,不知哪个在我脚下使了个绊子。受到这一暗算后,我松开了那小子的肩膀,“咕咚”一声跌倒在地。有个家伙趁机用坚硬的鞋底踩住我的后背,站到了我的身上。我双手双膝用力,猛地往地上一撑,跳起身来。那家伙便往右边一倒,摔了个人仰马翻。

我站起身后四下一看,见隔着五六米远,豪猪那硕大的身体正被学生们裹在中间推搡,摇摇晃晃的,嘴里还不住叫唤着:“住手!住手!不许打架!”

我对他高喊道:“不行了。不管用啊。”

他没有回答,估计根本就没听见吧。

恰在此时,一颗石子“嗖——”地破风而来,正中我的颧骨。我刚一愣神,又有个家伙往我后背上揍了一棍。

“老师也出场了,打呀,打!”有人喊道。

“老师有两个人呢,一大一小。快扔石子啊。”另一个喊道。

“混蛋!胡说些什么?你们这些乡巴佬!”

我怒吼着猛地朝身边一个师范生的脑袋揍去。又一颗石子“嗖”地飞来,不过这次没打中,从我的小平头上擦过,飞到后面去了。我看不到豪猪,不知他的境况如何。我心想,到了如此地步,也就怪不得我们了。原本是来劝架的,可又是被人辱骂又是遭石子攻击的,难道就这么吃了哑巴亏,不声不响地溜走吗?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了?虽说我个子不高,可要论打架,我可是久经阵仗的老手啊。想到这儿,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胳膊跟他们对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