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5页)

片刻后,那人走近,她看清了他的容貌,才知道自己弄错了。他一点也不像她爱的男人,连一点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我想那人就是你的向导。”司机说。

她走下汽车,一声不吭地关上了车门。

此时那个男人已经走近,阿芙洛狄忒不知道她刚才怎么会以为这人是马科斯。他和马科斯年纪相近,却更壮实,还少了几颗牙。他表情僵硬,挤出一个凝固的微笑。牙齿之间的黑洞让他看起来十分邪恶。

她立刻就意识到他不会说希腊语,就用英语问了几句,那人同样不懂。

“法马古萨达?”少了门牙的他发音很不清晰。

好像有别的地方可去似的,阿芙洛狄忒心想。

她点点头。

他们并排而行。阿芙洛狄忒的脚已被鞋子磨出了水泡,可她还是决然地向前走。这个城市在他们前面逐渐变大,她渐渐分辨出低矮的公寓楼和房屋。

周围的一切都毫无生气。路边是一些毁坏的民居和空荡荡的没有灯光的农舍。午夜时分,气温骤降。要是穿件更厚的外套就好了。即便他们走得很快,她还是在颤抖。恐惧已经将她吞噬。

直到来到一百码外,她才注意到那道围栏。她转身看向导,想看看他有何反应,只见他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刀具。

沉寂是那么沉重。她想起了她在这座城市里度过的最后一刻:所有人都在逃命,汽车疯狂鸣笛,人们大声叫嚷,飞机隆隆飞过。而此时她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他高效地剪断了铁丝网,让她通过,并没有把断处连接上。大概他们还得从原处返回。

她听到有人说话。是土耳其语。

她的向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本能地挣脱了他,有点迷惑,却很害怕。这个人似乎不如之前那两个人粗鲁,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不是想要她的手表,因为他正指着手表。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一边指着表盘,一边竖起两根手指。阿芙洛狄忒明白她得在两个钟头以内回来。

两个土耳其士兵溜溜达达地进入他们的视线。阿芙洛狄忒转头一看,向导已经不见了。她只能呆呆地站着,双腿颤抖,仿佛随时可能瘫倒在地。

其中一个土耳其士兵轻蔑地抱着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言不发。这人很壮实,留着大胡子。另一个个子更高,比较有礼貌,他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说了一句希腊语。她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唯一重要的问题,可她没想到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可以胡编一个答案,可她必须说点什么。

“我想看看我们的酒店。”她说。

“我们的酒店……”他重复了一遍。

另外一个当兵的哈哈笑了两声。阿芙洛狄忒明白他也懂希腊语,而且他重复了她说的话,“我们”在这一刻的概念,显然让他们觉得有趣。

“那么,就让我们去‘我们’的酒店吧,好吗?”

这充满蔑视的挖苦已经够可怕的了,其中一个士兵竟然还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她向前走。恐惧感越来越强烈。

“向海边走吗?”他问。

阿芙洛狄忒点点头。她拼命不让泪水流出来。不管会发生什么,她一定不会让他们看出她有多害怕。

另一个当兵的拉住她的另一只胳膊,他们像三个好朋友似的并肩而行。不过他俩比她高,步幅也比她大。她奋力走着,虽然无法低头察看,可她知道脚上的水泡已经出了血。

“劳驾,”她轻声恳求,“我跟不上你们了。”

两个士兵用土耳其语说了些什么,却没有放慢脚步。他们好像很友善,却假装听不懂她的祈求。

阿芙洛狄忒夹在两个人中间走在破败的街道上。铺路石间长出了野草,商店都已被遗弃了。没时间一一看了。这不是她认识的那座城市。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法马古斯塔已经没有了灵魂。

在前往滨海区的路上,他们好几次碰到了其他土耳其士兵,还停下了几分钟。阿芙洛狄忒不懂土耳其语,因此更害怕了。要是她以前更努力点,再多学一些该有多好。

在尼科西亚,她为自己的外表尴尬不已,可此时她十分感激这些宽大的衣服,它们使她看起来像个平凡的中年妇女。看到她这么个邋遢的希腊族塞浦路斯人,大多数士兵都会有些好奇,但转瞬就当她不存在。

他们看起来那么悠闲,聊天、给对方点烟、传着喝一瓶威士忌。街道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唯一的活物只有老鼠,显然在这里巡逻只是例行公事。即便醉了也不会妨碍他们完成这几乎形同虚设的任务。

这个时候最让阿芙洛狄忒烦心的就是她只有两个小时。时间正滴滴答答地流走,可她知道,向那两个当兵的指出这事可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