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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科尔曼问。“我那时候认识你吗?”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记得见过您几次。”在新里士满生活时,约翰·亚历山大和一个医生的儿子的生活圈还是有点差距的,如果是戏剧,他们根本不在同一出戏里。他刚想到这儿,离心机的计时器响了,他停住话头,拿出停止震荡的血液标本。他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是一个菜农,我们住在城外几公里的地方。你可能会认得我的妻子,她家开小五金店。她叫伊丽莎白·约翰逊。”

科尔曼若有所思地说,“是的,我认识。”他的记忆之海泛起涟漪,“是不是有件什么事……她好像遇到过什么事故?”

“是的,她是碰到事故了,”约翰·亚历山大说,“他的父亲开车经过铁轨交叉口时出车祸死了,当时伊丽莎白也在车里。”

“我记得听父亲说过这件事。”戴维·科尔曼的记忆飞回到多年以前的乡村医生的办公室,在那里,父亲救助过无数生命,直到自己故去。他说:“当时我在外地上大学,事后我父亲和我提过。”

“伊丽莎白差一点就死了。但是他们给她输了血,她熬过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到医院去,我差不多在那里住了一个星期。”亚历山大顿了顿。他很高兴见到一个同乡,他接着说:“哪天晚上如果你有空,科尔曼医生,我敢肯定我的妻子一定会很高兴和您见面的。我们有一间小公寓。”他犹豫了一下,想起了现实:虽然都是新里士满人,但是他们之间还是有着一道社会阶层的鸿沟。

科尔曼也想到了这一点。脑海里弹出一个警告:即使是同乡,也不要和下级拉帮结派。他给自己分析着:这不是他势利,这是医院的常规,也是常识而已。他大声说:“好的,我这段时间工作可能会比较忙,这件事情先放放,可以吗?等我们忙过这段时间再说?”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听起来很假。他想:你本来可以不让他那么失望的。他又给自己下了一个脚注:朋友,你没变,一点儿都没变。

哈利·托马赛利盼着斯特劳恩夫人能马上回厨房,最好待在那里,哪儿都别去了。然后他反省:一个好的餐饮部主管是医院一宝,而院长也很清楚地知道,斯特劳恩夫人就是块宝。

但有些时候,他很纳闷,希尔达·斯特劳恩有没有想过医院是个统一的整体。大多数时候和她说话,她总让人感觉厨房才是医院的核心部门,其他部门都不重要,人们应该围着厨房转才是正道。但是哈利·托马赛利终究是个公平的人。虽然他觉得一个人对自己的工作太上心就容易走极端,但是如果这也算是个缺点的话,比起消极怠工,组织纪律散漫来说,绝对算是个优点了。再说了,每一个好的科室主任都愿意为了他或她心中的信念去争取一些事情,而斯特劳恩夫人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斗争精神。

此时此刻,她正在奋力抗争,满身的脂肪都快从院长办公室的椅子里溢出来了。

“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T先生。”斯特劳恩夫人总是喜欢用姓的第一个字母称呼熟悉的人,她习惯称自己的丈夫为“S先生”。

“我看到了。”哈利·托马赛利说。

“我的那些洗碗机,5年前就已经过时了。每一年我到这里来,你们都告诉我,明年就给我买新的。一年又一年,我的洗碗机到哪里去了?这回又是要再拖我12个月,这次不行,T先生,这次不行。”

斯特劳恩夫人总是把自己管理的东西称为“我的”东西,这一点,托马赛利完全不反对。他反对的是,希尔达·斯特劳恩除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不愿意考虑别的问题。他决定把一两个星期前就说过的话,再跟她说一遍。

“毫无疑问,斯特劳恩夫人,洗碗机是一定会换的。我知道你在厨房那边遇到的问题,但是这些洗碗机又大又贵。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刚拨了差不多11000美元给你改装热水系统。”

斯特劳恩夫人身体前倾,她那硕大的乳房把桌子上的一个文件盘都推到了一边。“越迟买,就越贵。”

“唉,我也知道啊。”医院的一切费用都在上涨,托马赛利一天到晚都在处理这些问题。他补充说:“目前医院的基本支出特别紧张,大楼在扩建当然也是个原因。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医疗设备的更新要放在前头啊。”

“如果你的病人吃饭时连个干净的餐盘都没有,好的医疗设备又有什么用?”

“斯特劳恩夫人,”他坚定地说,“情况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这点你我都清楚。”

“没那么严重也差不了多少。”餐饮部主管又往前倾了倾,把文件又往前拱了拱。现在哈利·托马赛利盼着斯特劳恩夫人的乳房能马上离开他的办公桌。她接着说:“最近有好几次,整批整批的餐盘洗过以后还是脏的,我们会尽量多检查几次,可是遇到忙的时候,总有来不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