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第6/8页)
我的话音未落,根作就站了起来。
“我也想提醒村长几句。你总是说自己是无能的村长,这让我们很难办。你知道村里财政困难,但是说如果预算不够可以卖掉根作的马来填补这样的话,这哪是无能?简直就是独裁,是暴君!拿无能做挡箭牌,面对难题就躲避的行为,很卑鄙!你是不是也应该想想办法做点儿什么了?比如,可以说‘不够的预算我来想办法!’,做点儿痛下决心、自掏腰包之类的事。你是不是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了?对工作很投入的话,就算是一般人都会有这样的觉悟。难道军人做了村长就不能自掏腰包了?”
“对!对!自己拿钱出来!”
现场一片骚动。有人说我应该为军人赎罪,还有人高喊“你以为你是王公大人啊!”每句话都直刺我的心底。我又一次因为轻率发言,让自己陷入了千夫所指的下场。
我的祖上并不富裕,留给我的田地,让像我这样的外行来耕作还算绰绰有余。幸好我参军的时候为年迈的父母建了新房,如今这个算是帮了我大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积蓄的东西。因此,当村长的工资就是我战后第一笔收入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说道:
“大家所言,直达我内心深处。大家的斥责,的确所言甚是。在此,我向你们表达我深深的歉意。如果我有积蓄的话,我会自掏腰包的。另外,如果我有政治家天分的话,我也会四处奔走去筹钱的。我深知自己不具备其中任何一个条件,侮辱了村长这个名号,一切都是本人无能所致。再次深深地向大家表示歉意,我决定辞去村长一职。”
这都是发自心底的肺腑之言,但是大家却对此颇感意外,现场安静得有些可怕,再也没有人说话了。就在那时,副村长羽生站了起来。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愤愤地瞪着其他所有人说道:
“各位的发言是对村长的大不敬。说起来,我们当初推荐佐田大佐担任村长的时候是怎么约定的?不是说好经费问题以及其他杂事方面,不会给大佐添任何麻烦吗?大佐本来就是廉洁清白、严于律己之人,在军队中也是一位堪称楷模、刚正不阿的将军。和你们这些只顾私人利益、利欲熏心的人可不一样。如果时代不变的话,你们这帮人可是连想靠近他身边都不可能!即便死后他也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死后会有恶报,来接你们的也都是地狱的小鬼。”
羽生的样子有些吓人。旁边的我闻言就像是突然被浇了一头冷水。
发生这样的事情,紧急会议只能混乱收场。我要辞掉村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天,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上班,羽生竟然特意来接我。他说如果我不到那边去,不去坐到村长的位子上,那么这件事情就无法收场。说着,他便硬拉着把我带了出去。
羽生的愤怒还没有结束,他边走边跟我说:
“他们那些人,将自己的损失看成天下第一大事,哪怕一分钱都不会给这个社会,不会给其他人。”
他的态度有这样的变化,是有原因的。羽生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但行动没有取得预料的结果,所以大家把矛头都指向了他一人。
特别是这次行动花了不少钱,因为是预算外的支出,所以商量好由参与行动的所有人一起承担。但是,由于预想的结果没能达到,金钱花费方面的积怨首先爆发了。那些村民对羽生进行了猛烈的责难,原因不过是一心想要免除自己需要负担的那部分费用。据村子里传,最后羽生一人负担了全部费用。
想来羽生也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或许应该说是一个悲剧人物。他一边为了村子亲自背着盒饭东奔西走,另一边却很少收到回报,连他的意见都不被尊重。偶尔有人对他的想法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态度时,也只限于这种情况——狡猾的村民们想要把自己需要负担的东西推给他一个人来承担。
羽生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富有之人。盒饭另当别论,这一次的花费他该怎样解决呢?这虽然是他的事情,但是我都替他感到头大。不过,羽生绝口不提自己的损失和心痛,像是下定决心要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楚藏在心底一样,对谁都坚决不说。相反,对那些带给自己痛苦的人,他却是极尽猜疑,恶言相向。
“现如今告诉您吧,小学发生的那场不明原因的火灾,是有纵火犯的。”
在带我去办公室的路上,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你在现场看到过那个犯人放火?”
“那倒没有。不过,通过种种迹象推断,无疑是有纵火犯的。那犯人就是根作!”
这种说法就属于上面提到过的因过度憎恨后产生的胡乱猜疑。看到我好像对此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他面露怒色,开始将他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