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人的秘密(第19/24页)

这是怎么啦?他完全不得要领。对昨天发生的事他不再那么自信了。难道他昨天的袭击不对吗?他们是在准备对他进行惩罚还是新的侮辱?他感觉到一定要出事,很快就会发生可怕的事。处于他与他们之间的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的闷热,是带电的两极所产生的电压,只有闪电才能把它释放掉。带着这种预感的重负,他孤独地熬过了四个钟头,在房间里走着,他那细长的颈背被看不见的重量压得抬不起来。中午,当他来到餐厅桌子前时,已完全是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了。

“你好,妈妈。”他又说道。他得打破这种沉默,打破这种可怕的沉默,像一片阴云那样悬在他头上的沉默。

母亲仍不予回答,仍不睬他。怀着一种新的惶恐,埃德加觉得她现在对他的怒火是深思熟虑的,是积蓄已久的,这种火气他生平还从没有遇到过。过去她发火总是只爆发一通了事,更多的是神经质的,而不是感情上的,并且一会儿就变成一种抚慰的笑容了。可这次他觉察出这是从她内心最深处迸发出的一种狂暴的感情,他对这个不小心招来的强大压力感到吃惊。他几乎无法进餐,在他的喉咙里翻腾着某种干枯的东西,使他感到窒息。他母亲像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在她起身时,才像是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说:“待会儿上楼来,埃德加,我有话同你说。”

这语气没有威胁的味道,却那样冷冰冰的,使埃德加悚然,就像有人突然把一副铁链套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傲气消失了,像一条被痛打的狗一样,默默地随着她上楼,进入房内。

她有几分钟一声不响,用这种办法继续折磨他。这几分钟里,他听到钟的嘀嗒声,他听到外面孩子的笑声,他听到自己的那颗心在胸膛里怦怦跳动。但是她也不是那么信心十足的样子,因为她现在对他讲话时,不是看着他而是背着他。

“我不想再谈你昨天的所作所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我一想到它,就感到丢脸。这种后果是你自己造成的。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你单独在大人中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已经给你爸爸写了信,得给你找一个家庭教师或者送你去寄宿学校,好去学一些礼貌。我不想再为你烦恼了。”

埃德加垂着头站在那儿。他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场白,一个威吓罢了,正题还在后面,他不安地等待着。

“你现在立即去给男爵赔礼。”

埃德加一怔,但是她不让他打断她的话。

“男爵今天已动身走了,你得给他寄封信,我口授你写。”

埃德加又是一怔,但他母亲的口气是坚定的。“不许还嘴。那是纸和墨水,坐下。”

埃德加抬头望去,她的眼睛显出果断和坚定。他从没看到过他母亲是这样严厉、专横。他害怕起来。他坐到那里,拿起钢笔,但是把脸深深伏在桌上。“上面写上日期。写了吗?称呼之前空一行!这样写:非常尊敬的男爵先生!惊叹号。再空一行。我十分遗憾地获悉——写了吗?——十分遗憾地获悉,您已离开了塞默林——塞默林有两个m——因此我想到只能写信——写快一点,字不一定写得很讲究!——来请您原谅我昨天的鲁莽。正如我母亲告诉您的,我尚处在一次重病的康复时期,易受刺激。我经常把看到的事加以夸大,但随即就感到后悔……”

俯在桌上弓着的背脊倏地直了起来。埃德加转过身来,他的悖逆精神又苏醒了。

“这我不写,这不是真的!”

“埃德加!”

她用这声音来威胁他。

“这不是真的,我没有做什么可后悔的事。我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赔礼?我只是在你喊叫的时候来救你!”

她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鼻翼在翕动着。

“我呼救了?你疯了!”

埃德加火了。他猛地一下跳了起来。

“是的,你呼救过,在外面的过道上,昨天夜里,当他抓住你的时候。‘您放开我,您放开我’,您这样喊的,声音很大,我在房间里都听见了。”

“你撒谎,我从没有同男爵在过道里待过,他只是陪我走到楼梯……”

这种大胆的谎言使埃德加跳动的心为之一停。她的声音并未吓住他,他用晶亮的眼珠凝视着她。

“你……没有……在过道上?他……他没有把你抓住?没有用暴力搂住你?”

她笑了起来。一种冷酷的,干涩的笑。

“你在做梦。”

这对孩子来说太过分了。他现在知道大人会撒谎,会说些卑微的、大胆的遁词,会说狡猾的和模棱两可的话。但是,这种厚着脸皮的冷冰冰的否认,当面撒谎,可实在把他惹急了。

“那这伤痕也是我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