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人的秘密(第18/24页)

“您来吧,玛蒂尔德,您来吧!”他又听到母亲的喘气声,声音越来越脆弱,抗拒的力量瘫痪了。

这是怎么了?他俩又走到黑暗中去了。他母亲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过门不入!他要把她拖到哪儿去?她为什么不再说话了?难道他往她嘴里塞了团布?把她的喉咙卡住了?

这个想法使他狂怒了。他用颤抖的手把门开了一半。现在他看到了他俩在昏暗的过道上,男爵用胳膊搂着他母亲的腰,领着她轻轻走去,看来她已经不再抗拒了。现在他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住了。“他要把她弄走?”孩子惊慌起来,“现在他要下手作恶了。”

他猛地冲了出去,把门一关就向二人奔去。当他母亲看到突然有什么东西向她扑来时,她叫了起来,吓瘫了。男爵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扶住。可就在这一刹那,他觉得一个软弱的小拳头打在自己脸上,打得他的嘴唇狠狠地碰在牙齿上,他周身像被猫抓了一样。他把那个受惊的女人放开,她立即疾步逃之夭夭。在还不知道是谁打他之前,他就胡乱地招架,用拳头回击起来。

孩子虽是个弱者,但他毫不屈服。早就渴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他可以把被出卖的爱、积聚起的仇恨一股脑儿激烈地发泄出来。他用自己的两只小拳头乱捶一气,紧咬嘴唇,怒火中烧,像发了疯一样。男爵现在也认出是他来了,他对这个密探满腔仇恨,几天来这个孩子一直在触他的霉头,破坏他的好事,他狠狠地回击,不管打在什么地方。埃德加喘着粗气,但他毫不放松,也不呼救。午夜时分,他俩在过道上默默地、咬牙切齿地搏斗了一分钟之久,男爵才慢慢意识到他同一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打架是多么可笑。他紧紧抓住了他,想把他甩开。孩子这时感到身不由己,知道一会儿就要输了,就将挨打,暴怒中他朝着那只想来卡他脖子的手就咬。被咬的人下意识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喊,松了手,孩子就利用这一瞬间逃回自己的房里,把门闩上。

这场午夜的战斗只持续了一分钟。周围没有任何人听到。一切都寂静无声,仿佛都在沉睡。男爵用手帕擦了擦流血的手,不安地窥视着昏暗的四周。没有人窃听,只有顶棚上一盏电灯在不安地闪烁,他觉得这盏灯也在嘲弄他。

暴风雨

第二天早晨,当埃德加蓬松着头发从昏乱的恐惧中醒过来时,他自问道:“难道这是梦,是一个凶恶的、危险的梦吗?”他的脑袋在嗡嗡作响,关节发木僵硬。现在,他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衣服。他一跃而起,蹒跚到镜前,一望自己苍白、扭曲的面孔就惊得后退。他的额角上有一条红肿的血痕。他费力地集中思想,恐惧地回忆起一切:夜里过道上的那场战斗。他冲回房问,像发烧似的颤抖着,往床上一倒,还是穿着衣服,以便随时可以逃出去。他在那儿一觉睡了过去,沉入了郁闷的、布满阴云的睡乡,那一切又在梦里再现了一次,所不同的只是更为可怕,还带有一股流着鲜血的潮湿味道。

楼下面行走在鹅卵石上的脚步声沙沙作响,讲话声像看不见的鸟儿一样飘了上来,阳光照进了房间。一定很晚了,他吃惊地向时钟望去,可是时针还指着午夜,昨天激动之中他忘记了上弦。失去了时间的凭依,这使他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茫然若失的感觉更增强了这种不安。他迅速地振作精神,走下楼去,心中忐忑不安并感到有些内疚。

在餐厅里他母亲一人坐在通常坐的那张桌子旁。埃德加松了一口气,他的敌人不在,不会看到那张可憎的面孔了,那张面孔昨天他在愤怒中曾用自己的拳头狠揍了一顿。可当他靠近那张桌子时,他感到慌乱了。“早晨好。”他问候母亲。

他母亲没有回答。她眼都没抬一下,而是用异常呆滞的瞳仁望着远处的景色。她显得非常苍白,眼圈留有淡淡的一层红晕,鼻翼神经质地抽搐着,显露出她的激动。埃德加咬紧嘴唇。这种沉默使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昨天是不是把男爵伤得很重,也不清楚她是否知道夜里的这场殴打。这种茫然无知在折磨他。她的面孔仍是那样呆滞,这使他根本不敢望她一眼,害怕她现在低垂的眼睛会骤然从沉重的眼皮后面跳出来把他抓住。他变得安静极了,一点声音也不敢弄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又把它放了回去,偷偷地望了一下母亲的手指。她非常烦躁地玩着汤匙,扭曲着的手指显露出内心的狂怒。就在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中他坐了一刻钟,期待着什么,但它并没有到来。一句话也没有,没有一句话能使他从窘迫中解脱出来。他母亲站了起来,根本不理睬他。现在埃德加还不知道他该怎么做:独自留在桌旁,还是跟随她去?最后他还是站起身来,低声下气地跟在她的后面。她飞快地扫他一眼,同时感到他的尾随是多么可笑。埃德加把步子放得越来越小,以便跟她拉开一段距离,可她毫不注意他,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当埃德加也走到门口时,房门已经紧紧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