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型战争(第13/32页)
“结婚了。”
“她嫁给了织工种姓的男人?”
“同样是织工种姓,他们夫妻还做起了织布的小生意,也只够糊口。”
我问他对一九六七年以来的几个达罗毗荼政府有什么看法。
“开始时DMK政府做得很好。但是,权力会让人腐化,而且婆罗门头脑聪明。他们有自己的办法让这些人对社会改革的热忱降温。他们承诺会向德里的中央政府争取到种种好处,然后要求地方政府对他们让步作为回报。他们在文化领域中举足轻重。他们也在这个领域里削弱了邦政府的进取心。”
他的使命让他的世界完整无缺,让他坚信无疑,让他找到每样事情的解释。我再度想知道,是否他真的没有私人的牵挂,是否他的一切都与使命有关。
我说:“你不能像大家那样,稍微缩回自己的个人天地里?你不能偶尔把世界抛开,只做自己?”
“我太太常抱怨我不关心家庭和孩子,说我总是把别人及别人的福祉放在心上。她的话恐怕是对的。我在某些方面没有尽到责任。我过的生活没有在各方面达到均衡,也不是完整充实的个人生活。我觉得个人都被那种使命占据了。这是事态使然,我不得不过这样的生活。”
有天早上,我再次去找蜜糖。如果他不是在睡觉,总可以在他向拉格哈文夫妇租来的小公寓里找到他。他随时都有空,除了中午一段时间,他总是在接见客人。他是这附近一带的预言家,他给人建议。有时候,他只是倾听别人的话。
原来挤在起居室兼卧室一角的家具不见了。一如他先前说的,房子变得像他所期望的那么简朴。
那天早上的访客是几位中年婆罗门。说不定——我应该一直知道这点,只是没有认真想过——他的访客全是婆罗门。那天早上这几个人表情凝重,但又显出满意的样子。他们心满意足的原因是他们替家里的一个女孩订好了婚事,他们谈着婚礼的开销,语气亢奋欣喜,却又难掩忧愁。
报纸上这一阵正在报道婚礼开销的问题:一段时间以来,报上刊登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报道,其内容透露,有些印度新娘因为没有带来足够的嫁妆或够贵重的礼物而被夫家逼死——常常是用火烧死。这些年头里,新郎一方时常会要求时尚礼物、摩托车或昂贵的电子产品。
不过,在蜜糖的起居室兼卧室里的这几个人,倒一点都不担心新娘被烧死的事。他们只是一项一项盘算着那个大日子的开销,仿佛婚礼尚未举行,他们就已经开始高高兴兴品味着其中每个细节。
蜜糖以他的地位所具有的权威斩钉截铁告诉我:“他们得花上一个半拉卡。我跟他们说,一个半拉卡。”
那是十五万卢比,相当于六千英镑。如果把这数目跟必须承担所有费用的新娘父亲的薪水相比,就更能明白婚礼开销的实际规模。他是一家公司的中层主管,月薪在七千到八千卢比之间。他女儿的婚礼将花掉他二十个月的薪水。
我这番计算就快得出结果时,那群访客——一个男人和数个女人——以及蜜糖又兴冲冲为我从头把各项开销列举了一次。
第一项开销花在租用“乔尔特里”上,即结婚礼堂。礼堂必须租用两天,租金是六千卢比。这还只是较简朴的乔尔特里的价格。马德拉斯有些乔尔特里要价是这数目的十倍、二十倍。你还得加上电费,以及事后的清理费用。
“还有杂项。”蜜糖说,用了一个他过去在公司上班时所使用的字眼。
加上杂项后,乔尔特里除了租金外的开销不会少于两千卢比。然后,厨师要收四千卢比。
“最少四千,”蜜糖说,“在两天里,每天四次为五百个人打理食物——那可不是小钱办得到的。厨师需要用十个助手。”
“蔬菜。”女人之一说。
“三千。”那男人说。
蜜糖说:“食物,食物需要一万卢比。”
我问他“食物”一词的意思。在蜜糖的用法里,“食物”似乎跟蔬菜很不一样。
蜜糖说:“米、调味品、鹰嘴豆、绿豆、米粉、罗望子、干辣椒、胡椒、盐——这些是食物。”
“新娘穿的莎丽,”妇女之一说,“还有送给双方亲戚的衣服。这要一万。”
蜜糖说:“我看绝对少不了。还有新郎的服装。”
这一行人中的男人说:“五千。”
“珠宝,”蜜糖说,“十五枚24K金币,每枚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