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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经过一番仔细考虑之后,她把红扑克牌给了我。我的脑子里完全浮现出了当时的场景——费恩用那双长着长睫毛的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把红色的扑克牌放在了我的胸上。

我知道爸爸认为这是什么意思。毫无价值的信息。之前,她每吃一颗葡萄干就会给我一颗,而现在她有两张扑克牌,也会给我一张。挺好玩儿的——爸爸最多能想到这个。

而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费恩是在跟我道歉。你不开心的时候我也不开心,就是我从红扑克牌里得到的信息。我们是一体的,你和我。

我的姐姐,费恩。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红色扑克牌。

桌子下面,我那双原本分开的手紧紧抓在了一起,因为我开始问那个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第一秒钟开始就该问的问题。“费恩现在怎么样?”

我轻声地问出这个问题,而在我问完之前,我就希望我能闭嘴了。我很害怕接下来要听到的答案,所以我继续说:“从一开始说起,”希望把坏消息拖到最后一刻,“从你离开的那一晚说起。”

但你可能更想直接跳到费恩身上,所以我把故事浓缩了。

我猜洛厄尔一离开就去了尤吉利维克博士的实验室,我猜对了。他知道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会找他,而这几天刚好就是他到达实验室所需要的时间。南达科他州是严寒之地,那里有一堆堆结冰的泥土,但从不下雪,黑色的树木从来不长树叶,寒风凛冽刺骨。

洛厄尔傍晚到了那里,在汽车旅馆开了一间房,因为他不知道实验室在哪里,而天色已晚,没法到处搜寻了。此外,坐了两天两夜的大巴之后,他已经困得不行了。汽车旅馆前台的女人梳着五十年代样式的头发,目光呆滞。洛厄尔本来还害怕她会问他的年龄,但她除了收钱之外,对其他的都没兴趣。

第二天,他找到了尤吉利维克在大学的办公室,并对部门秘书说他是尤吉利维克博士未来的学生。洛厄尔说那位秘书是典型的中西部风格,非常友善,脸像铲车一样又平又开阔,心胸宽广。可他每次都会让这样的人失望。“就像比亚德夫人一样。”他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比亚德夫人五年前就去世了,所以他不会再让她失望了。可我并没有说出来。

他对部门秘书说他对黑猩猩实验特别感兴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看一下实验室的工作?她告诉了洛厄尔尤吉利维克的工作时间,而他早就知道了,他的工作时间就贴在他办公室的门上。

之后秘书离开办公桌去处理其他事情,所以他可以自由地登录尤吉利维克的邮箱。他在邮箱里找到了一份电子账单,数额巨大,上面还有一个乡村小路的地址。他在一个加油站买了一份地图和一个热狗。那个地方离市区有六英里。他徒步走了过去。

路上几乎没有一辆车。那天是个大晴天,可是气温很低,动一动感觉还是很暖和的。他靠挥动手臂来取暖,一边还想着跟马里恩的球赛进行得怎么样了。比赛肯定会输的,即使他参加了他们也不会赢,最多能避免输得太难看。而没有他呢?反正已经输得很难看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觉得他也许不该重新回到高中,应该直接参加普通教育考试然后上大学,到时候就没人知道他曾经打过篮球了。反正他岁数也不够打大学校队。

最后他终于到了一栋围着一圈栅栏的建筑物前。一般的栅栏是拦不住年轻的洛厄尔的,他一向对栅栏不屑一顾。但这个栅栏上缠着一圈圈错综复杂的电线。这让他确定他找对了地方,但也让他确定他没法进去。

院子里长满了光秃秃的树,地上全是土和大石头,石头边缘长了黄色的野草。树枝上挂着一个轮胎秋千,还有一个用来攀爬的大网,就是士兵们在障碍赛训练中爬的那种网。附近并没有人。洛厄尔在路对面找到了半截树干,躲在里面既可以挡风又可以避免被人发现,就立刻钻进去睡着了。

一阵关车门的声音把他吵醒了。建筑物前的车库门打开了。里面一个人正在从一辆绿色的货车后座卸普瑞纳狗粮。他把狗粮都装在一辆手推车上,然后推着手推车碾过泥土去了一个像是仓库的地方。那个卸货的人进去后,洛厄尔就穿过马路通过车库门溜进了那栋建筑物。“我就这么走进去了,”洛厄尔说,“就这么简单。”

进去之后,他发现自己在一条黑暗的走廊上,走廊上有一道楼梯。他能听到黑猩猩的叫声,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楼梯井里有一股浓烈的味道,是氨气和屎混在一起的味道。旁边有一个电灯开关,但洛厄尔并没有开灯。阳光穿过地面上的一排小窗户照进来,足够让他看清地上并排放着的四个笼子,笼子里面至少有十几个黑乎乎的蹲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