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真相大白 第八章 大雨滂沱,一片漆黑,焦虑的徘徊者(第3/5页)
但是托马茜只有一小部分心思留在屋里,虽然小女孩在楼上安然睡着,她的心情有了宽慰,然而她的内心却已随着克莱姆一起走了。她沉溺在想象中的这段行程中,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使她越来越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煎熬难耐。然而她还是那样坐着。最后她觉得实在无法坐下去了;这就好像在嘲讽她竟然这么没有耐心,心心记挂着克莱姆,可他这时几乎还没到小客店呢。最后她来到了婴儿的床边。孩子正睡得那么香甜;可是她想象到在她家里可能发生的灾难性事件,内心里对不在眼前的那一切的担心占了上风,令她焦躁不安,难以忍受。她无法控制地下楼,打开了大门。雨还在下,烛光照得最近处的条条雨丝闪闪发亮,就像是支支闪亮的飞镖,它们落下时,看不见后面落下的雨点。冲进那里去,无疑是投身进一片被空气稍加稀释的大水之中。然而想在这种时候回到自己家中的种种难处,反倒更激起了她想这么做的欲望:无论如何也要比坐着干等要好。“我安然无恙地来到了这儿,”她说,“为什么我就不能回去呢?我离开家里真是失策。”
她匆匆抱下了孩子,把她包好,像来时那样给自己披上了斗篷,铲起炉灰盖住炉火,以免发生意外事件,然后便走到外面。她先把大门钥匙放到百叶窗后的老地方,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朝向栅栏外那片茫茫的苍穹,迈步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不过托马茜的想象是如此活跃,占据了她的全身心,因此对她来说,这片黑夜和这恶劣的天气虽然令人不舒服,走起来有困难,但并不让她感到害怕。
没过多久她就走上了花落村的山谷,越过起伏的山地来到了山丘的另一边。吹过荒原的风声是那么尖利,就好像它为找到了一个如此合口味的夜晚,能尽情发泄而打起了快乐的唿哨。有时,小路带着她走到了高高的、不停淌着水滴的欧洲蕨丛间的空洼地,这些蕨丛虽然都死了,但没有倒下,就像一个池塘样包围着她。在碰到比通常高得多的蕨丛时,她就把婴孩举过头顶,免得让湿漉漉的蕨叶碰到孩子。在高些的地方,风刮得更强烈持久,雨横打过来,一点不让人觉得雨是从天而落,这样一来怎么也不会让人想到它是从遥远高空的云底飞落而下。到了这时,想要遮蔽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滴滴雨点打在她身上,就像一支支射在圣塞巴斯蒂安身上的乱箭[1]。一个个水坑现出一种灰蒙蒙的颜色,表明了它们的所在,使她不至于踩进去,尽管跟荒原上的一切相比而言它们没那么黑暗,可它们本身也是黑沉沉的。
尽管如此,托马茜并不后悔自己的行动。她并不像尤斯塔西雅那样,认为天空中有什么魔鬼,每一丛灌木和树枝都藏着恶意。抽打在她脸上的雨点不像毒蝎,只不过是乏味的雨点而已;一片混沌中的埃顿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不过是一片冷漠的空旷地而已。她对这个地方的恐惧是合乎情理的,她对它恶劣性情的不喜欢是有道理的。此刻在她的眼里,这儿是一个刮着风、湿漉漉的地方,一个人在这儿或许会有许多不好受的感觉,一不留神就会迷路,还有可能会着凉。
如果对这条小路十分熟悉,那么在这样的时候,凭借踩在路上的那种熟悉感觉,走过这条小路的困难倒也不见得会很大;不过一旦迷路就无法再走上正路了。由于怀中抱着的婴儿多少有点妨碍托马茜的视线,有时还会让她分心,最后她真的迷了路。当她下坡来到一个空旷的斜坡地时,这个不幸的事件终于发生了,这时她在回家的路上大约走了三分之二的路。她没有试图往别的方向乱走,因为再想找到这条小路简直是件毫无希望的事,而是一直往前走去,把希望全寄托在自己对这一带地形的了解上,这种了解几乎是克莱姆或是荒原野马所无法企及的。
最后,托马茜走到了一片空地上,透过雨幕她开始看见有一块微弱的光斑点,显出一道打开的门的形状。她知道这一带并没有房子,不过没过多久,她便从门离地的高度,明白了这扇门是怎么回事儿。
“哎呀,这一定是迪格雷·维恩的马车!”她说。
她知道,维恩每当逗留在这一带时,时常会选择靠近雨冢的一个隐蔽处所作为停车的地方,她一下就猜想到了,自己七走八闯已经来到了这个神秘的隐身之地。她心头立时就浮现出这么一个问题:她该不该请他带她回到正路上去。出于只想快些回到家里的急切心情,她决定开口请求他,尽管在这个地方,这种天气出现在他的眼前会显得十分突兀奇怪。不过既然决心已下,托马茜便走到了马车前,朝车里看去,却发现车里并没有人;尽管毫无疑问这就是维恩的那辆车。炉子里的火在燃烧,马灯挂在钉子上。靠近车门口的地板上刚被雨濡湿,还未渗进地板里,这就告诉她,门打开并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