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5页)

今天他到底在什么震荡人的地方倾听?在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地方倾听——真有这回事吗?他若有所悟地看见狗头,3个狗头,又闻到玫瑰花香。啊,他是多么痛苦啊!他闭上眼睛。好可怕啊!他又睡着了。

他再度醒来而且又看见了出现在梦境里那些快得像走马灯般的东西,感受到因看见了那些影像使他激起痛苦的快乐。他发现自己已看见了。是她!一个身材高大、容光焕发的女人,丰盈的嘴、光亮的头发,那就是他的母亲。同时他还仿佛听见一阵幽微的声音:“你把自己的幼年时代忘记了。”这是谁的声音呢?他倾听、回忆,并且想起来了,这是那齐士。是那齐士吗?在这一瞬间,他讶然吃惊了,一切都恢复了:他记起来了,已经知道了。哦,母亲!母亲!破碎的山,遗忘的海,那些早已远去的东西,此刻又随着母亲庄严明亮的碧眼一起望着他,饱含无法形容的爱意。

安再谟神父倚在床边的靠椅上打瞌睡,听见病人翻动,他醒来了,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是谁?”戈特孟问。

“是我,你别怕。我来点灯。”

神父点亮了灯,灯光烘托出他那皱纹密布但亲切的脸。

“我病了吗?”少年问。

“孩子,你昏倒了啊,你把手伸出来,我要把把脉搏。你觉得怎么样?”

“谢谢你,安再谟神父,我还好。你真太好了,我没有什么病,只是疲倦而已。”

“当然是疲倦啰!过一会儿你再睡吧,先喝一杯热酒,我已准备好了。我们把这杯喝完,祝福彼此的友情。”

他立刻把准备好的葡萄酒端起来,放进有热水的容器里。

“我们两人都睡了好久了,”神父笑着说,“你想想看,即使是一个再好的护士也不能不睡的。好在我们都是人。我们现在来喝一点这种魔术的饮料,夜里私下喝几口并不是坏事。来,干杯!”

戈特孟笑着和他碰杯,尝了一口。热酒里有肉桂与丁香的香味,还有糖的甜味,这是他从未饮过的。他想到上次生病的情景,那时是那齐士照顾他,这次却是安再谟神父。他是喜欢他的。在灯光下,在这样的夜里!与老神父一杯在手,喝着热的甜酒,这是何等愉快而奇妙的事情!

“你肚子痛吗?”老人问。

“不。”

“唔,我想你一定是疝气痛的,戈特孟,这没有关系,把你的舌头给我看看。好,你的老安再谟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啦。你好好地睡,明天我会再来给你诊断的。你的酒已经喝完了吗?很好,这会使你舒服些的。让我来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在这里。要是我们分开的时候能够再来半杯就更好了——戈特孟,你真把我们吓了一大跳!你不省人事地躺在回廊上,真的不是肚子痛吗?”

二人且喝且笑,神父的笑话尤其使戈特孟感到兴奋,眼里乐得光芒闪烁。随后老神父要去睡了,便收拾酒杯走了。

戈特孟又躺了一会,没有睡着,想起那些影像,朋友的话又在心头发酵。那个在他心灵中出现的金发女人,就是母亲。她的身影如同热风般掠过他,像生命的云,像优美的暖流通过他的身体。哦,母亲啊!我怎么可能把你遗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