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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手相只能告诉你命运如何,不可能告诉你命运为什么如此。”
“我可以看看你的吗?”
“我还没讲完。你永远成不了富翁。你要当心黑狗、烈酒、老妇人。你会向很多姑娘求爱,但你真正爱的只有一个,你将会和她结婚……而且过得很幸福。”
“你是说,尽管我四十岁九死一生,还会有美满姻缘吗?”
“也许正是因为你四十岁九死一生才会有。你看,这里就是九死一生的地方,过了这个地方幸福线变得很粗。”
她放开我的手,自己十指交叉一本正经地放在膝上。
“现在我可以看看你的手相吗?”
“可以不等于我允许。”
她纠正我英语用法上的小差错之后,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但是后来突然把手伸了出来。我装模作样地看她的手相,同样用手指在她的手掌上循着掌线划过,并学着福尔摩斯的样子认真地加以解读。但是,即使这位一眼就看出来自布里克斯顿的爱尔兰女用的侦探大师在世,他也会束手无策的。莉莉的双手很光滑,无可挑剔。不管她是什么,她绝不是从哪里跑来的女用。
“你看得太久了,于尔菲。”
“是尼古拉斯。”
“你可以叫我莉莉,尼古拉斯。但是你不可以坐在这里抓住我的手抚弄几个小时吧。”
“只有一点我看得很清楚。”
“那是什么呢?”
“你比现在表现出来的要聪明得多。”
她把手抽了回去,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但是她不是那种爱耍脾气的姑娘。一缕头发吹过她的脸颊。风儿吹动她的衣服,吹出了她的风骚、淫荡,这有助于她把我知道的那个人演得比实际更年轻些。康奇斯曾经讲过原来那个莉莉的情况,我还记得。我身边的这位姑娘正在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也可能是角色分配跑到剧本编写前面去了。但是即使集全世界演技之大成,也抢不去她眼下扮演的这个角色。她又稍微向我举起了她的手掌。
“那么我什么时候会死呢?”
“你忘了你自己的角色了。你早就已经死了。”
她抱着胳膊,凝视着大海。
“也许是我别无选择。”
这倒是她的一个新招。我从中隐约听出了一点后悔,多少还有点反叛的意思,同时还从她的伪装后面听出了我们所处的真实年代的气息。我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所说的一切,他都会听到。他会知道的。”
“你必须向他汇报吗?”我表示怀疑。她点点头,但是我知道她根本不想剥去伪装。“你不用告诉我。是用的通灵术吗?”
“通灵和……”她低下了头。
“和什么呢?”
“我不能再多说了。”
她拿起阳伞,把它打开,好像她想走了。伞骨上坠着小黑穗子。
“你是他的情妇吗?”她迅速瞟了我一眼,我的印象是,她对我这一问吃惊不小,一下子脱离了表演状态。我说,“从昨天晚上的脱衣表演看,情况就是如此。”接着我又说,“我只是想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站起来,沿着砂石海滩快步走向通向别墅的小路。我追上她,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停下脚步,眼睛朝下,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神里既有任性又有责备。听她的声音还真动了感情的样子。
“为什么你老是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呢?你从没听说过什么叫想象吗?”
“真是一针见血,但无济于事。”
她冷冰冰地盯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子,然后又一次低下了头。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写不出好诗了。”
这一下轮到我感到震惊了。我曾经在那第一个周末向康奇斯谈起过自己失败的文学抱负。
“真可惜我不是个独臂人,不然你们又都可以拿这个来取笑我了。”
我感到,这一下倒激出了她的真面目:聪明,但很直率,有一瞬间几乎……她把头稍微偏向一边。
“我不该那样说。对不起。”
“谢谢你。”
“我不是他的情妇。”
“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情妇,我希望。”
她把背部转向我,自己面对大海。
“这话说得太无礼。”
“但是你要我相信这一套荒唐的东西,不是更加无礼吗?”
她举着阳伞,把自己的脸遮住,但是我探头从阳伞边上往里看,又一次发现她的表情同她刚说的话不一致。我看见她那张嘴远非一本正经,而是试图掩盖心中的窃喜,但并不很成功。她的目光溜过来,和我的目光相接,她抬起下巴指向码头。
“咱们到那儿走走好吗?”
“如果剧本是这样说的话。”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举起一个手指头表示训诫:“既然我们显然谈不到一块儿去,我们光散步不说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