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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笑。即使他对我讲的其他事情全是真的,我也不能相信她会同情白痴米特福德。但是老人的眼神是那样严肃,对自己扮演的角色坚信不疑,我也就没有勇气嘲笑他了。

“要是你早些把这一切告诉我就好了。”

“我没早告诉你,有一部分责任在你自己。我没料到病人的反应会来得如此迅速。”他笑了,身体往后靠了一点,“还有另外一个考虑,尼古拉斯。在我不能肯定你有没有别的感情纠葛之前,我特别不想跟你谈这些问题。从你说的情况来看——”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如果你说的是那封电报……我不打算到雅典去见她。”

他眼光朝下,摇了摇头:“这当然不干我的事。但是你谈到的那位年轻姑娘的情况,还有你对她的一片深情,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要跟你重归于好,你拒绝她,我认为并不明智。”

“关于……这的确不干你的事。”

“如果因为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而对你的决定有所影响,我深表遗憾。”

“情况并非如此。”

“不过,现在你对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已经有了充分了解,我想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你还要不要继续到我这里来,如果你决定不再和我们有什么往来,我完全理解。”他不让我插话,“不管怎样,我想让我不幸的教女休息一下。我已经决定带她离开这里,大约十天。”他用征求意见的口吻跟我说话,似乎我是他的精神病学同事。“刺激过分会产生负面疗效。”

我感到既痛苦又失望,暗暗诅咒艾莉森不该发那封该死的电报。同时我也决定不露声色。

“这个问题我不必考虑。我想再来。”

他沉思地注视着我,终于点了头。真是个老魔鬼,倒像是应该由他来考虑我是否真诚似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建议你到雅典去,和那位听来很迷人的姑娘过一个愉快的周末。”我吸了一口气,他马上又接着说。“我是一个医生,尼古拉斯。请允许我坦率直言。小伙子不应该过你现在这样的禁欲生活。”

“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既然如此,那就更有理由去了。”

“可是再下一个周末怎么办呢?”

“走着瞧呗。咱们就谈到这里吧。”他突然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我握住了。“好。太好了。我们之间的误会消除了,我很高兴。”他把双手放在臀部,“现在你想干点体力活吗?”

“不。但你可以带我去看看。”

他领着我转过菜园的一个角落。支撑露台的一堵墙塌了一块,他想把它重新修好。他告诉我该怎么做。干土先得用鹤嘴锄捣碎,再把石头搬回来垒好,抹上泥,最后再浇上水,整堵墙就会完好如初。我一开始干活,他就不见了。平常到了这个时辰风该止了,可此时仍然微风轻拂,显得格外凉爽,但是我很快就干得满头大汗。我猜出了他叫我干体力活的原因:他不让我闲下来,他要找朱莉问清楚我们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不让我影响他……或许还要向她表示祝贺,新角色演得这么好。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我停下来抽了支烟。我已经腰酸背疼,于是坐下来靠在一棵松树干上,康奇斯突然出现在露台上。他用一种嘲讽的表情望着我。

“劳动是人类最大的光荣。”

“不是本人的。”

“我引用的是马克思的话。”

我向他举起双手,让他知道鹤嘴锄柄是很粗糙的。

“我引出来的是手上的泡。”

“没关系。”

他居高临下继续盯视着我,似乎对我感到满意,似乎对从吃茶点时起了解到的一些情况而感到高兴,就像小丑有时能令哲学家开心一样。我提出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我不会相信她的任何故事——有关你的过去的那些故事我应该相信吗?”

我原以为这个问题会惹怒他,可是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人类的真理向来是复杂的。”

我也谨慎地还他一笑:“你在这里正在做的事情和你深恶痛绝的小说有什么不同,我不太清楚。”

“我并不反对小说的原理。在印刷品中,在书本里,它们仅仅是一些原理。”他说,“现在我要告诉你有关人类的一句格言,尼古拉斯:千万不要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别人。”他又补充了一句,“即使他们很无知,连什么叫‘字面意义’都不懂。”

“无论如何,这里不会有那种危险。”

他垂下了眼,然后又直视着我:“我现在应用的是一种很新的精神病治疗技术,是美国最近才研究出来的。他们称之为情境疗法。”

“我想看看你那些医学论文。”

“你倒提醒了我。刚才我找过了。不知搁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