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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森说:“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顶峰的另一面是无底深渊,起码有两千英尺深。西沉的夕阳还在地平线上,但云层已经消失了。天空呈淡淡的蔚蓝色,绝对无尘,绝对纯粹。附近没有其他的山,视野显得特别辽阔。我们似乎是站在无限高的地方,大地上升到此处成了一个狭小的最高点,远离一切城镇,远离整个社会,远离干旱和一切缺陷。净化了。
底下方圆一百英里,举目可见山峰、峡谷、平原、岛屿、大海。阿提卡、皮奥夏、阿戈利斯、亚加亚、洛克里斯、埃托利亚,全是古希腊的中心地带。落日的余晖色彩斑斓,光线渐弱,更加绚丽。东边背阴呈深蓝色,西边的山坡呈淡紫色,山谷呈浅铜绿色,土地呈塔纳格拉陶俑[58]色。远处的大海似梦幻,似烟雾,朦朦胧胧,像古代的蓝玻璃一样平静。标志性的锥形石堆前面,有人用小石头摆成三个希腊字母,意思是“光”,很漂亮,很古典,很纯朴。这个字用得十分准确。主峰高耸,进入光的世界,字面上如此,比喻意义上也是如此。它不触及情感,它太博大,太超凡,太宁静了,使我深感震惊,那是一种怡人的智力享受,它与肉体上的愉悦相伴而生,并使之更臻完美。绝顶处十分美丽,极为宁静,正是古往今来无数诗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境界。
我们互相拍了照,又拍了风景照,然后在锥形石堆的迎风一侧坐下来抽烟。因为冷,我们紧紧靠在一起。头顶上,高山寒鸦呱呱叫唤,声音似乎被寒风撕裂了。风冷如冰,风利如刀。此时我想起了在催眠状态下康奇斯诱导我走过的思想历程。两次经历似乎相同,只是这一次更直接,无须诱导,更即时,因而更美。
我偷偷看了艾莉森一眼,发现她的鼻尖冻得通红。但是我认为,她还是很有勇气的,要不是因为她,我们不可能爬上顶峰,不可能把世界置于我们脚下,不可能有这份胜利豪情——这是我对希腊的全部感受的卓越结晶。
“你应该每天都看看这样的东西。”
“从来都没有机会看到,甚至连一点苗头都没有出现过。”两三分钟后,她说,“这是几个月来我经历过的第一件像样的事情。今天。还有这个。”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还有你。”
“别这么说。我这人不干净,是一种亵渎。”
“我还是不想跟其他任何人一起到这里来。”她朝着优卑亚岛的方向眺望,脸部似乎有点青肿,话音平和,不动感情。她转过身来望着我,“你呢?”
“在我认识的其他姑娘中,我还想不出有谁能走这么远的路。”
她考虑片刻,又望着我说:“躲躲闪闪,答非所问。”
“我们能到这里,我很高兴。你是个可靠的朋友,凯利。”
“但你却是个孬种,于尔菲。”
我可以看得出她并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