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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是唯一让我觉得永远不会对我说谎的人。你能想象今年夏天的情况吗?当我收到那封信,那些花的时候……”

她说:“如果我们开始谈起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对她做出的所有亲善表示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她脑子里另有所思。我的手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一个光滑干燥的圆形物:一粒当作护身符的栗子。那是娇娇包在一张奶油太妃糖纸里送给我的。有一天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她跟我开了这么个幽默的玩笑。我想起了娇娇,也许此时她就在一两英里外的某个地方,和某一个新结识的伙伴坐在一起,随波逐流稀里糊涂地变成一个成年女性。我还想起在黑暗中握着她的圆胖小手的情形。我突然想伸手去抓艾莉森的手,但不得不尽力加以克制。

我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但是她已经作出了决断,丝毫不为我所动,她扔掉了手中枯黄的叶子:“我是回伦敦来卖公寓的。我还要回澳大利亚去。”

“那么长的旅程,就为这么一件小事。”

“同时也来看看你。”

“就这么个看法?”

“看我是否……”但是她截住了话头。

“你是否如何?”

“我本不想来的。”

“那你为什么又来了?”她耸耸肩。“如果这与你的意愿相悖?”

但是她不回答。她很神秘,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必须后退几步,重新开始,重新对她进行认识。她身上某种曾经是免费的东西,就像餐桌上的盐那样唾手可得,如今却被盛在了一个小瓶子里,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了。但是我对艾莉森毕竟还是有所了解的。我知道她会逐渐养成她所爱或喜欢的人的个性和特点,不管她内心如何保持独立。我也知道她那圆滑的防意如城的意识是从哪里来的。我正与德墨忒尔神庙中的一位女祭司坐在一起。

我试着用就事论事的方式和她对话:“雅典分手之后你都去了哪里?一直在家里?”

“也许是吧。”

我吸了一口气:“你想过我吗?”

“有时候想。”

“还想别人吗?”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听你说的好像不是很肯定。”

“如果你非要找,总是可以找出什么别的人来的。”

“你是否一直在找呢?”

她说:“一个也没找。”

“我也包括在那个‘一个也没有’里面吗?”

“从那一……天起,你就被包括在里面了。”

阴郁的侧影,倔强地凝视着远方。她知道我在看她。她的目光追随着一个正在走过的人,似乎她发现他比我更有趣。

“你打算要我做什么呢?张开双臂拥抱你?下跪?他们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你知道,你他妈的知道得太彻底了。”

她斜睨了我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她说:“那一天我看透了你。事情就这样。永远。”

我看见她在吸气,仿佛是在压抑某种轻蔑,我等着她随便说点什么,哪怕是轻蔑的话。我尽力抑制住自己对她越来越强烈的愤怒,试图让说话的声音显得平静。

“在帕纳塞斯山上的时候,有一刻我是爱你的。我认为你并不知道。我知道你是知道的,当时我看出来了。我太了解你了,不可能看不出你看出来了。而且还记住了。”我又加了一句,“我说的不是肉体上的爱。”

她又一次迟疑了一阵才回答。

“我为什么要记住它呢?难道我不该尽最大努力把它忘掉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也知道。”

“我知道吗?”

我说:“艾莉森……”

“不要再靠近我。请不要再靠近我。”

她还是不肯看我一眼,但是在她的话音中我可以感受到她的目光。我有一种战栗的感觉,它太深沉,别人看不出来,仿佛是脑细胞在战栗。她说话的时候把头扭到一边。“没错,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她的脸依然避开我。她又掏出一支烟,点燃。“更准确地说是它过去意味着什么。当我爱你的时候,你对我说的和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感情上的意义。它使我感动,使我激动。它使我抑郁,它使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在发生了那一切之后,你照样可以坐在那个茶亭里看着我,仿佛我是个妓女或什么东西,而且——”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当时是感到震惊。”

这时我摸了她一下,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但她甩掉了。我不得不坐得更靠近一些,才能听清她说什么。

“每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去找一个人并且对他说,‘你尽情地折磨、辱骂我吧。狠狠揍我一顿也可以,因为——’”

“艾莉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