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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着风,然而他全然不顾,在横吹过来的飘飞的落叶之间向前踽踽行走着,伸长脑袋,就像一条蝰蛇,像是在难以忍受的重压之下佝偻着脊背。她愚蠢地、本能地将婴儿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仿佛是要保护他的眼睛不要受到什么邪恶的传染。她从窗前转过身来,不久,有人在乒乒乓乓敲打后门。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在哪儿,他想要干什么?也许他认出了她停在车道上的车,也许他询问了她是谁,毕竟这村子太小了。他并不是来感谢她的好意的。这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他愚蠢至极,竟然要来控告她。他危险吗?对普罗克西米尔庄园会有任何危险吗?她放下小孩,竭力捡起她的自尊心,走到后门去。她一打开门,只见是内罗毕杂货店英俊潇洒的送货伙计。他让这一切显得十分可笑—他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那笑容散发出一种光辉,似乎使她摆脱掉了那一连串的忧虑。

“你是新来的吗?”

“是的。”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埃米尔。这是一个可笑的名字。我父亲是法国人。”

“他是从法国来的吗?”

“哦,不。从魁北克来的。法裔加拿大人。”

“他是干什么的?”

“当人们问我这个问题时,我总是回答:‘他演奏竖琴!’他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死了。我母亲在格林街的巴纳姆花店工作。您也许认识她?”

“我想我不认识她。你要喝杯啤酒吗?”

“当然啦。为什么不呢?这是我要送的最后一家了。”

她问他,他想要吃点儿什么,给他拿来一些饼干和奶酪。“我总是很饿。”他说。

她把孩子抱到厨房里,坐在桌子边,那送货的伙计也坐在桌边,又吃又喝。他在嘴巴里塞满了奶酪,就像是一个小孩。他的目光清澈又迷人。一瞧那眼神,她不可能不在心中一颤。难道这就是淫荡吗?难道她比洛克哈特夫人更加放荡吗?她会被象征性地拖在一辆马车后面赶出普罗克西米尔庄园吗?她全然不在乎。

“以前,从没有人给我喝啤酒,”他说,“有时候,他们给我喝可口可乐。我猜想,他们认为我还太年轻。但我喝酒。马提尼。威士忌。什么都喝。”

“你多大了?”

“十九岁。现在我得走了。”

“请别走。”她说。

他站在桌边,狂野的眼神往她全身扫了一眼。她在心中纳闷,要是她向他伸手过去,会发生什么。他会逃离厨房吗?他会大喊“放开我!”吗?他看上去很成熟了,似乎对于这样的挑逗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在他的眼角有一丝另外的东西—保留,戒备。他心中也许还有更好的幻想,如果他有,她会全身心鼓励他的。去爱那军乐队女指挥吧。去爱那隔壁的姑娘吧。

“哦,我还真想留下来,”他说,“这里多好呀。然而,今天是星期四,我不得不带着我母亲去购物。非常感谢您。”

他一星期到这房子里来三四次。梅利莎在向晚时分一般总是单独一个人,他选准了访问的时间。有时候,她好像是在等候他。从没有人对他如此关切。她似乎对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有兴趣—他父亲是一个勘测员,他开一辆二手的别克车,他在学校成绩出类拔萃。她一般给他喝一杯啤酒,两人坐在厨房里。她的情意让他激动万分。这使他觉得他也许会由此而过上较好的生活。她的世俗、她的精致会影响他,让他脱离这杂货店送货的活计。一天下午,突然间,她羞赧地说道:“你知道,你太英俊了。”

他心中纳闷她是不是疯了。他听说过女人有时候是会这样做的。他是不是一直都在浪费时间?他不想和一个疯了的女人鬼混。他知道他并不英俊。如果他真的英俊潇洒的话,早有人会这样对他说了。如果他真的英俊洒脱,而且也自信是这样的话,他也会藏而不露的—这倒并不是自谦,而是出自明哲保身的本能。“有时候我想我还是蛮好看的。”他认真地说,试图将她的赞扬降一下温。他喝完了他的啤酒。“我现在得回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