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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埃米尔听见她高声喊叫的声音,他绝望极了。除了把她的脖子拧下来,他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她看到他执行秘密任务的事实呢?“嘘。”他抬头瞧窗户,说道。但是,她已经不在那儿了。一会儿,她打开门,光着脚丫,穿着睡衣,来到他跟前。“啊,埃米尔,我注定要找到一个鸡蛋的,”她说,“我睡不着。你来时,我正坐在窗户跟前。我必须要一只头彩蛋,埃米尔!给我一只头彩蛋。”

“这应该是保密的,哈扎德夫人,”埃米尔轻声地说,“谁也不能知道。早晨之前你也不应该去找它们。你必须回你的屋子去。你回床上睡觉去。”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埃米尔?”她问道,“你以为我还是一个小姑娘吗?你给我一只头彩蛋,我就回床上睡觉,要不我就待在这儿啦。”

“你会把一切搞得乱七八糟的,哈扎德夫人。你不回你的屋子去,我就不藏鸡蛋了。”

“给我一只头彩蛋,给我一只头彩蛋,要不我就自己动手啦。”

哈扎德夫人的说话声惊醒了隔壁的老克莱默夫人。她一下子清醒了,装上假牙,穿上拖鞋,走到窗户跟前。她立即明白了外面的情景意味着什么。她走向电话,给女儿海伦·平切尔打电话,海伦住在三个街区之外的米尔伍德街上。海伦从熟睡中被吵醒,将电话铃声误认为闹钟声了。她设法拨断这闹钟,死命摇晃它,最终打开电灯,明白了那是电话铃声。“海伦,是妈妈,”这老女人说,“他们正在藏复活节鸡蛋呢。就在我家门口。我可以在窗户看到它们。快来!”

电话铃声倒没有惊醒平切尔先生,但灯光和最后那些话却把他惊醒了。他看见他妻子放下电话,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在过往的一两个月中,平切尔先生总是为妻子的行为感到惊异。她在银行透支三次,在一星期内耗完了三次汽油,参加格里帕斯尔家的结婚典礼忘了穿长筒丝袜,丢了蛇链手镯,把他昂贵的狩猎皮夹克放在洗衣机里洗。每一次她都说:“我准是昏了头了。”当他听见脚步声,从窗户瞧见她穿着睡衣在前面的人行道上奔跑,他认准她一定疯了。他赶忙穿上浴袍,但找不到任何拖鞋的影子,便光着脚冲出房子,走在她后面。她大约领先他一个街区的距离,他大声喊着:“海伦,海伦,回来,亲爱的。回家去,亲爱的。”他吵醒了巴恩斯塔波尔一家,梅尔克一家,菲兹洛一家,还有德霍文一家。

埃米尔回到他的车里。哈扎德夫人想把另一扇门打开,坐进去,但车门锁着。他想启动汽车,但是,他太紧张了,车老熄火。从车前灯光中跑来了海伦·平切尔。她的睡衣是透明的,头发上的卷发器就像一顶皇冠。她母亲在窗户那儿给她打气。“鸡蛋就在那儿,海伦,就在那儿!”在她后面,她丈夫在大喊,“回家去,亲爱的,回家去,我的宝贝。”

当海伦抵达的时候,埃米尔正巧启动了汽车,她把脑袋伸进车里。“我想要去巴黎的那枚头彩蛋。”她说。

埃米尔缓缓地松开离合器,挂上挡。平切尔先生冲了过来,大声说道:“别开车,你这该死的混蛋。她病了。”这时,埃米尔在车前灯光中看见十几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在向他奔来。她们都似乎戴着皇冠。他继续开车缓缓前行,有几个女人就站在他的车跟前,他不得不停下两次车,以免伤害了她们。在一次停车时,德霍文夫人将他的后轮胎放了气。

埃米尔感觉汽车往下沉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仍然将车缓缓往前开去。放了气的胎心紧贴在橡皮轮胎上,他无法加速了,但他琢磨他还是有可能摆脱他的追逐者的。那儿的阿尔伯特街大约有半英里是一段陡峭的山坡路。左边是一大片空地。业主(老克莱默夫人)要价一英亩一万美元,这块地就这么荒着。地上长出了长长的荒草和灌木丛,在每一棵野樱桃树和漆树上钉着置地代理商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的牌子。埃米尔想,如果他开到德罗斯苏克尔,他就能摆脱她们了。在下坡时,他加速了,但是,当他抵达德罗斯苏克尔时,他看见车前灯光中出现了三四十个雷姆森派克的家庭主妇,她们中的大部分人穿着长袍,戴着看上去似乎是硕大的皇冠的玩意儿。他猛然将车往左拐,冲过了路缘和人行道,闯进还没有卖掉的住宅区,一直开到地产的边上。他像是掉进了陷阱,但他还有时间。他关上了引擎和车灯,跑到车后面去,打开后备箱,将鸡蛋藏到茂密的草丛中。他的胳膊力气很大,将鸡蛋远远地飞抛出去,这样,他可以将正在往前冲的女人转移到另外的方向去。用不了多久,他的胳膊酸疼,他干脆将一箱箱鸡蛋倒进深草丛中。当这些女人奔到他那儿时,除了一只鸡蛋以外,他已经处理了所有的鸡蛋。他挺直了身子瞧着她们—她们太像穿着睡衣的天使了,他倾听着她们那充满期盼的柔软又激动的呼喊声。他兜里装着那唯一的一颗鸡蛋—那头彩蛋—穿过灌木丛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