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敌人、障碍、谜题、陷阱_2011年夏末(第3/20页)
费伊把那张纸放回桌上,动作小心而谨慎,就好像那是一件易碎品。
“好极了!”律师说。他的脸涨红了,与先前的苍白有着微妙但不难注意到的区别,萨缪尔会将那种颜色形容为塑料娃娃的乳黄色。他的额头上挂着大滴大滴的汗珠,就像在非常炎热的日子里粉刷外墙时鼓起的气泡。“这个方面咱们已经全厘清了,现在休息一下吧,”律师关掉采访机,“不好意思。”他说,起身走向卫生间。
“他总是这样,”费伊说,目送他离开,“他似乎每隔五到十分钟就要上一次厕所。这是他的套路。”
“到底是为什么呢?”萨缪尔说。
“我猜他是去卫生间擦汗了。他这个人水淋淋的。但他还做了一些牵涉到使用大量厕纸的事情,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
“说真的,”萨缪尔抓起那张纸看了看,“我完全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他的脚也特别小。你注意到了吗?”
“费伊,你听我说,”他说,两人都因为他对她直呼其名而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呃,好吧。按照我的理解。我的案子极度复杂。很多项暴力威胁指控外加几项殴打指控。重度。一级。我猜我吓坏了公园里的一大帮人——这是暴力威胁指控——但石块只打中了其中几个——这是殴打指控。还有其他指控,让我想一想”——她扳着手指一一细数——“扰乱治安、公开猥亵、妨害治安、拒捕。检察官强硬得异乎寻常,我们猜是出于法官的鼓动。”
“查尔斯·布朗法官。”
“就是他!顺便说一句,重罪殴打罪名的判决从三百个小时的社区服务到二十五年的监禁都有可能。”
“这个范围还真是宽。”
“法官在判决上有很大的行动自由。所以你知道你要写一封信给他,对吧?”
“对。”
“最好写得非常好。”
冲马桶的哗哗声,卫生间的门开了,律师笑容可掬地回来,在裤子上擦干手。费伊说得对:萨缪尔从没见过成年男性长着这么小的脚。
“棒极了!”律师说,“进展很顺利。”他走路时是如何维持小脚和宽阔肩膀之间的平衡的?他就像是一座颠倒的金字塔。
律师坐下,用手指在手提箱上敲打节奏。“那么,第二部分!”他说,他又打开采访机,“咱们的新话题,先生,是你母亲为什么是个优秀的好人,因此不该进监狱面对最高可达二十五年的刑期。”
“这种可能性并不真的存在,对吧?”
“应该是的,先生,但我希望能够考虑到每一种可能性,原因显而易见。那么,你愿意听一听你母亲的慈善奉献事迹吗?”
“我更感兴趣的是她过去这二十年都在做什么。”
“公立学校,先生。她在公立学校做了很多非常了不起的工作。还有诗歌?请允许我告诉你,她是一位真正的艺术推广大使。”
“这部分对我来说有点棘手,”萨缪尔说,“不好意思,我说的是‘优秀的好人’这整个部分。”
“这是为什么呢,先生?”
“唔,我该怎么对法官说?她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一个了不起的母亲?”
律师微笑道:“正是如此。一点不错。”
“我认为我没法发自肺腑地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不能?”
萨缪尔的视线从律师转向母亲,然后回到律师脸上:“你是认真的?”
律师点点头,依然在微笑。
“我母亲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抛弃了我!”
“是的,先生,您大概不难想象到,有关她个人生活的这一丁点儿信息应该尽可能避免让公众知道。”
“她毫无先兆地抛弃了我。”
“也许,先生,为了咱们的目标着想,先生,您不该认为是你母亲抛弃了你,而是暂时离开你,为了在比正常时间而言稍长一些的时间后重新收养你。”
律师打开手提箱,拿出一本小册子。“事实上,就寻找有可能的收养家庭和确保其孩子享受一个足够积极的成长环境而言,”他说,“你母亲做了大量法律功课,远远超过绝大多数生身母亲。从某个特定的角度来看,我愿意说她在此事上的勤勉程度可被视为远超一般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