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圈大_1968年夏末(第13/30页)
“怎么了?”
“你喜欢上他了。”
“别胡说。”
“你在想他。”
“他似乎很有意思。没别的。”
“你想搞他不成?”
“我不会用这样的措辞。”
“你想肏他。但你想先确定值不值得,所以你才会来找我,为了打听塞巴斯蒂安。”
“我们只是聊得很愉快,然后他在化学之星示威现场被捕了,现在我很担心他。我担心我的朋友过得好不好。”
艾丽丝俯身向前,胳膊撑在膝盖上:“你在老家有男朋友吗?”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关系。”
“但你有,对吧?你这样的姑娘肯定有。他这会儿在哪儿?在老家等你?”
“他参军了。”
“噢,哇!”艾丽丝一拍巴掌,“哈,这就好玩了!你男朋友在越南,你想背着他睡一个反战抗议者。”
“当我没说。”
“不是个普通的反战抗议者,而是个最了不起的反战抗议者。”艾丽丝讽刺地鼓掌。
“你闭嘴。”费伊说。
“塞巴斯蒂安的墙上挂着越共旗。他向民族解放阵线捐款。你知道的,对吧?”
“不关你的事。”
“你男朋友会吃枪子,买子弹的是塞巴斯蒂安。现在看你要选谁了。”
费伊站起身:“我要走了。”
“就像你自己扣动了扳机,”艾丽丝说,“太卑鄙了。”
费伊转身背对艾丽丝,迈开大步走出公寓,双手攥成拳头,胳膊僵硬挺直。
“这就是了,”艾丽丝在她背后喊道,“羞耻,真正的羞耻。妹子,这才是羞耻的感觉。”
费伊恶狠狠地摔上门,最后看见的是艾丽丝把双脚放回咖啡桌上,继续翻看那本《花花公子》。
5
没有叫出租车的钱,没有坐地铁的代币。艾丽丝相信自由,自由自在的行动、自由自在的状态——此时此地,清晨五点的紫色光线下,走在潮湿而寒冷的芝加哥街头。太阳刚爬上密歇根湖,林肯公园那些建筑物的立面泛着粉色的微光。有些小餐馆正在开门,店主用水龙头冲洗人行道,卡车上扔下来的成捆报纸垒成小山,就像一袋袋谷粒。她望向一堆报纸,看见头条消息——尼克松获得共和党提名——她啐了一口。她深深吸入城市清晨的味道,它苏醒时的气息:沥青和机油。店主只当没看见她。他们看见她的衣着——她上身穿着大号绿色军装,脚蹬皮靴,下身穿着破洞紧身牛仔裤——他们看见了她凌乱的头发,银框太阳镜从她鼻梁上滑落,露出一副无神的眼睛,因而准确地判断出她不是花得起钱消费的顾客。她身边没有现金。他们没有理由要礼貌对待她。她喜欢这种交流的透明性,她本人和世界之间不需要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她不带手包,因为假如带了手包,她或许就会受到诱惑,把钥匙放在手包里,假如有了钥匙,她或许就会受到诱惑,锁上房门,假如她开始锁门,或许就会受到诱惑,购买需要锁起来的东西:在商店里出售的衣服,而不是朋友们手工缝制的货色——这将是起点——然后是鞋子、裙子、珠宝、供收集的收藏品,然后更进一步,电视机,刚开始是小电视,然后是大电视,然后再来一台,一个房间一台,还有杂志、烹饪指南、锅碗瓢盆、挂在墙上的带框画片、真空吸尘器、熨衣板、值得熨烫的衣物、需要用吸尘器清洁的地毯,还有架子、架子和架子,更宽敞的住所、公寓、独栋住宅、车库,轿车,车锁,房门锁,最终将本来就是监狱的住宅变得更像监狱的多重门锁和窗户插销。她对这个世界的姿态将发生根本的改变:从邀请世界进入她到把世界拒之门外。
假如她带了手包或钥匙或现金或能够轻松勒死各色歹人的小零碎,今晚本来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出来寻找免费的刺激,没多久也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市中心的两个男人邀请她上楼去他们肮脏的公寓,他们痛饮威士忌,播放爵士乐大师桑·拉的唱片,她和他们跳舞,摇摆她的屁股,后来一个男人昏了过去,她温柔地亲吻另一个男人,直到大麻吸光。音乐缺乏旋律,并不适合跳舞,她心想,但非常适合亲热。她玩得很开心,直到男人解开裤扣,说:“愿意用你的嘴做点什么吗?”她其实已经在考虑这么做了,但这男人连正经问一声都不会,甚至不敢说他想要什么,她觉得他很可悲。她说不愿意,男人显得非常吃惊。“我以为你是解放了的。”他说,言下之意是她应该满足他的所有欲望并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