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 革命_1968年夏末(第3/22页)
唵——,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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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直升机在他们上方呼啸着向北而去,因为有新闻说湖岸公路突然出现了非法集会:一群年轻女人游行喊叫,对天空挥舞拳头,昂首阔步地走在马路中央,拍打路过汽车的挡风玻璃,劝说司机们加入她们向南而去的队伍,司机们无一例外地拒绝了。
直升机来到队伍上方,摄像机的镜头对准她们,这一幕出现在电视观众的眼前——费伊的父亲那样的人,还有费伊那几个魁梧的舅舅。此刻,他们聚在一间客厅里,这个艾奥瓦河畔小镇离芝加哥有三百多公里远,但通过电视联结在一起——他们问:这些都是姑娘?
嗯,对,这群抗议的学生激进分子,没错,全都是年轻女人。至少看起来是的。有几个姑娘用大手帕包着脸,因此难以确定。还有一些人的发型让舅舅们齐声说:那家伙怎么看都是男人嘛。此刻他们在看他们这些人拥有的最好的电视机:天顶牌二十三英寸彩色电视机,大得像一块巨石嗡的一声活了过来——他们想让朋友和朋友的老婆看见他们正在看的景象,听见他们正在听的声音。因为这些姑娘在喊什么?她们在喊疯狂的屁话!她们在喊:“嗬!嗬!胡志明!”随着每一个音节对天空挥拳,完全无视朝她们鸣笛的汽车,见到迎面而来的车辆也不为所动,就看那些车有没有胆子像打保龄球似的撞过来,她的舅舅们很希望这样:那些车,压死她们。
这时,他们不好意思地望向弗兰克,说我确定费伊不在那里面,弗兰克点点头,气氛变得安静而尴尬,直到一个舅舅打破沉默,说:看见那小妞穿的是什么了吧?大家纷纷点头,发出表示厌恶的各种声音。倒不是说他们认为所有女性都该打扮得像是淑女,但总该有点底线吧。和这些姑娘相比,在美国小姐赛场外抗议的姑娘们都成了美国小姐。举例来说:镜头始终对准一个带头的姑娘,她站在队伍最前面,似乎负责指挥队伍的前进,你看她穿的那是什么东西:首先?军装上衣,她的舅舅们认为这实在太不尊重了,从爱国主义的角度说,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女孩穿军装上衣既不合身也不好看,因为它们是为男人设计的。这个姑娘知道她要上电视,她难道希望用这个面貌出现在电视上?穿一件不适合她这个性别的外套?这就引出了第三点,那就是她多半想当男人,私底下,内心深处。他们心想,行啊,好的,就当那娘们儿是男人,征她入伍,送她去越南,让她匍匐穿过丛林,巡逻寻找绊索、没有爆炸的炸弹和狙击手,然后咱们再看她有多喜欢胡志明。
敢打赌她好几天没洗澡了,一个舅舅说。多少天?六天,这是他们的看法的平均数。
新闻说,领头的姑娘叫艾丽丝啥啥啥,说她是个著名的校园女权主义者,舅舅们对此嗤之以鼻,一个舅舅说难怪,所有人点头,大家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6
康拉德·希尔顿酒店的底层酒吧叫干草市场,两名特勤局探员坐在吧台前慢吞吞地喝无酒精饮料,这个名字对他们中的至少一位似乎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
“好像有个,呃,干草市场暴乱,”探员甲对探员乙说,“还是干草市场大屠杀?这种事件?”探员乙趴在一杯汽水上,他非常希望杯子里装的是波旁威士忌,他摇摇头。“不记得,”他说,“想不起来了。”
“在芝加哥?一八八几年来着?工人在干草市场广场罢工游行。很重要的历史事件。”
“我记得干草市场广场在波士顿。”
“这儿也有一个。从这儿往东北走,没几步路。”
“他们为什么罢工?”探员乙问。
“八小时工作制。”
“天哪,我现在太需要了。”
探员甲晃动杯子,酒保过来斟满。他不当班时最喜欢的饮料就是这个,里面只有糖浆、柠檬汁和玫瑰水。你在一般地方很难找到玫瑰水,但干草市场酒吧存货充足。
“当时是这样的,”探员甲说,“那些工人在示威,游行,举标语,然后警察冲出来袭击他们,然后一颗炸弹爆炸了。”
“伤亡?”
“几个吧。”
“犯人?”
“不知道。”
“你这会儿提起这个是因为?”
“因为你不觉得很巧合吗?咱们在干草市场酒吧?此时此刻?”
“暴乱中心。”探员乙说,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平板玻璃外数以千计的抗议者。